整個汴州城誰也不知,未來年僅十七歲的探花郎就藏在這座小破客棧中,每日只有三個饅頭和一碟咸菜,偶爾加道肉菜也有一半進了小黑狗嘴中。
七日的考試,白生生不放心小黑,將其托付給店小二照顧,還將自己身上的銀子給了一半。
“它嘴太挑,你隔兩天要給他吃肉,不然它會鬧的。”
“多給它喝點水,我聽說平日不能吃太咸了,不然它要掉毛的。”
“它不喜歡別人抱它和牽著它,平時只需要將吃的放進來就成。”
……
店小二聽得不耐煩了,“知曉知曉。”轉頭等白生生走了,一腳踢了過去,卻被小黑狗躲開,腳踢到桌角,疼的抱著腿憤憤罵道:“你這個小畜生,也只有那個傻子才這麼稀罕你,小心我將你煮了吃狗肉鍋子。”
七日后。
白生生從考場出來急忙忙的往客棧去,回到后院破舊陰冷的小房間,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小黑,我回來了!”
回應他的只有一片安靜。
白生生抓著店小二問:“我交托給你的小黑呢?”
“它?我前兩天喂它飯,誰知道它突然跟瘋了一樣咬了我一口就跑了,我說白書生,這小畜生沒人性是養不熟的,你看我這胳膊牙印還深著呢!你給我的錢可不夠我抓藥看病的 ……”
“不可能,小黑不會跑的。”白生生不信。
店小二脫開白生生的胳膊,眼神閃躲,不耐煩說:“愛信不信,我算是倒霉了。”說完就跑了。
白生生找了一天也沒找到小黑,回去時到了后院廚房角。
“ ……那個姓白的就跟瘋子一樣,不就是個狗崽子,至于麼,差點逮著我打。
”
“不過你也是,怎麼能把狗買給黃老板,你知道他這人有虐狗的癖好的。”
“小畜生生來就是個死,不如賣了多幾個錢的——”
白生生腦袋轟的一聲,想也沒想上去揪著說話的店小二一頓揍,他平日干農活還是有幾分力氣,又加上這倆人心虛沒反應過來。
“哪個黃老板?”
“你這人怎麼打——”店小二見到白生生惡狠狠的眼神打了個哆嗦,連忙說:“就是富貴繡莊的黃老板。”
白生生沖到繡莊,天已經黑了,砰砰砰的敲開了門,店小二不耐煩道:“什麼狗?店里可沒你的什麼小黑狗。”
“吵什麼吵什麼,小心我報官抓你。”
“我的小黑呢。”白生生平著臉定定的盯著出門的黃老板問。
黃老板聽聞笑了下,白生生見這笑容只覺得刺眼,聽對方笑瞇瞇說:“你說那只爪子利的狗崽子呀?哈哈哈哈,你要?成啊!一百兩銀子我就賣給你。”
“小黑本來就是我的。”
“人窮狗也窮,身上沒幾兩肉,哈哈哈算了,誰讓我心善,小二去把那只破狗給這個窮書生拿出來。”黃老板笑瞇瞇的打著哈欠,“沒意思,我去睡了。”
店小二很快出來,手里破布包著一團,天太黑看不清什麼,速度很快的扔到白生生腳下,呸了口轉身就進去了。
白生生揭開布,里面血肉模糊的一團,是小黑。
鋒利漂亮有力的四肢爪子被剁掉了,濕漉漉會定定盯著他的漂亮眼睛成了兩血窟窿,渾身皮毛像是被灼燒過,與血塊沾粘在一起,卻頑強又兇狠的嗚嗚叫。
白生生抖著手,沒敢下手摸小黑,不論摸到哪里小黑一定會疼的。
“小黑、小黑 ……”
小黑像是聽到白生生的聲音,側著頭憑著聲音湊了過去,蹭了蹭白生生的手。
滴答、滴答。
白生生的眼淚掉落在小黑腦袋上,紅著眼,顫抖著手將小黑抱在懷中,沒一會小黑的血浸透了白生生的袖口,當天晚上小黑就沒了。
白生生盯著小黑破敗的身體看了一晚上,第二天雨很大,白生生出城了,又到了最初相遇的那個破廟前,還是柳樹下,如果當初我沒有救下你,你是不是就不會死了?
你這麼頑強又厲害,一定不會死的。
白生生將小黑埋在柳樹下,自此那位溫和愛笑的白生生便不怎麼笑了,搬離了那座客棧,成績出來,白生生拿了案首,當初那座破客棧的店小二瑟瑟發抖,唯恐白生生報復,但一日兩日都沒見找上門,不由想,不就是一條狗,死了就死了,哪個傻子還真能為了一條狗報復不成?
殿試當日,圣上愛其才華,卻因其他年紀小,只給了探花名頭,不想慧極必傷。
游街打馬,風頭無二。
卻因沒有關系,最終沒能在汴州城留下當官,下放涼州城當了一城父母官。臨走前,富貴繡莊不知為何,倉庫突然起了大火,燒的沒完沒了,據說損失慘重,黃老板差點燒死在里頭,但活下卻比死了還難受,豐厚家底沒了,四處躲債。而后查出,放火的就是破舊客棧的店小二,當晚喝多了,不小心燈籠和酒瓶碎在一起,燃起了熊熊大火,店小二破敗的墻砸斷了一條腿。
這些都跟離開汴州城的白生生無關,途徑破廟柳樹前,穿著洗的發白的藏藍色衣袍的書生在風中站立了許久。
白生生回到了涼州城,接了任命,在位期間愛民如子勤政廉潔,當地村中百姓卻發現白生生變了,不愛笑了,整日板著臉,不過村中百姓一想也是,現在當了大官,總是要有威嚴的,不然旁人欺白生生年紀小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