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言不痛了,再熬一會兒就不痛了。”
嗓音低沉,像江言清最愛的肖邦《夜曲》一直在他耳邊回響,漸漸地陷入沉沉的睡意中。
第二日,江言清猛地驚醒,身體的痛感減輕了一大半,慌忙環顧四周,房間里照舊沒有其他人進入的痕跡,可昨晚的觸感真實,不像是夢境。
難道他疼到觸感開始自我產生幻覺?
昨晚疼得厲害,睡得倒不錯,江言清的精神狀態得到修整,有了力氣。
他沒等陪護醒來,自己換了花瓶和水。
白刺玫經過一晚的綻放,已經到了生命的盡頭,開始變得干巴巴的,江言清試圖在花瓣上灑水,也不管用。
他現在什麼也不做,就盯著白刺玫看,心想著對方是在哪里摘到的白刺玫?
精神狀態一旦好點,江言清渾身就有了力氣,可以自己獨立站一會兒了。
他用力地推開陽臺上的門,現在早晨六點半,入秋的早上有風吹著泛著涼意,江言清被風吹得瞇著眼睛,頭部包裹著的白紗殘余在外的布條全數往后吹著。
他縮著身子抱著手臂,靠在陽臺的倒V角上往下看,環顧一圈,沒有野生的白刺玫。
白刺玫生長的條件在氣溫平均七攝氏度以上,現在是九月入秋的季節,白刺玫最后的鼎盛期,甚至大部分白刺玫會在七八月份凋零。
醫院附近沒有,對方又是從哪里采摘的,為什麼要送給他?
一大堆的疑問,江言清對這個人產生特殊的情緒和好奇,他猜想對方的年紀、性別、模樣,所有的都猜測了一遍,也成功被風吹得一身冷冰冰的。
陪護醒了后,敲開病房門,發現江言清在陽臺外吹風,他大叫著把江言清趕了回去。
今天有沒有花呢?
江言清開始期待下午了。
早早吃飯完,江言清歪在床上,正對著陽臺窗口,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
可直到傍晚,也沒有等來屬于他的白刺玫。
或許對方只是一時興起,看他可憐,隨手拍一張照片哄他。
也對,哪有人閑著沒事干做這樣的事,哄他開心?
他現在丑得很,不是那個被人夸贊閃閃發光的大明星江言清,他沒有傾慕者,只是一個弱到不能自理的病人。
江言清這樣想著,晚上沒有吃幾口飯,蒙頭在被子里等待著熟悉的痛感。
痛感襲來,要命的痛楚加上沒有收到白刺玫的失落,江言清咬著自己的手臂,試圖分散注意力,咬到最后沒了力氣,只能松開咬自己的舌頭。
他又開始意志迷糊,接著熟悉的幻影再度來襲。
緊緊咬著牙關,掙扎著醒來,臉頰像是被人愛惜地撫摸。
“言言乖,別咬。”
他嘴里是苦澀的血腥味,被迫張開嘴時,唾液黏稠著血跡沾得他的嘴唇全都是。
昏睡前,殘存的意志感覺到,有人溫柔地擦去了他唇邊的污穢。
再次醒來是早晨七點,江言清繃著一張臉,花了點時間坐上輪椅,用僅剩的力氣自己推著輪椅去找鄧普斯。
路過陪護時,小床上沒看見陪護,大概去洗漱了。
江言清也不等陪護,抖著手推輪椅,去了隔壁醫生辦公室找鄧普斯。
好在只有幾步路就到了,江言清敲著門,隔了一會兒門才開。
鄧普斯吃驚地瞪著江言清,罵罵咧咧說了幾句英文,大概意思是江言清胡亂來,怎麼沒人陪著就來找自己。
江言清用英文回復他,“Take me to the dean.”帶他去找院長。
療養院的院長一般人找不到,鄧普斯和院長關系不錯,他們倆經常交流醫學問題,所以知道院長在哪兒。
拗不過江言清,也怕江言清耽誤治療,鄧普斯隨意洗漱了會兒,推著江言清去找院長。
院長辦公室到了,江言清表述了他的病房很有可能在晚上被外人闖入了,要求報警和調查監控。
院長很是吃驚,“這怎麼可能!我們每一層都有監控攝像頭,有沒有人闖進來,我們會毫不知情嗎?”
聽起來是這麼回事,但江言清還是要求查看監控。
院長委婉地表示江言清沒有這個權利。
醫院要查看攝像頭必須經過上頭的審批,他們療養院是郊區重點單位,掛鉤著市區的醫院,攝像頭連接了公安系統,只有發生重大醫患事故才能有調取資格。
院長說了一通,大意就是打消江言清查看監控攝像頭的打算。
江言清盯著院長很久,久到院長額角冒出點汗,才憤憤離開。
回到病房,他累得躺在病床上不說話,一個上午都沒有吃東西,臨近中午,陪護端著飯勸他吃點,被他無視掉。
算了,反正一切都是他的幻覺,晚上察覺被人抱著他也是,那人送他的白刺玫也是,全都是哄著他玩的。
近段日子以來,情緒越發嬌氣敏感的江言清悲觀地想著,他疼死在醫院好了,總比有了一點期待又落空的反復折磨。
頭縮進被子里,像個縮頭烏龜,直到陪護向鄧普斯告狀,才把江言清從被子里挖出來,親自看著他吃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