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用了。”江言清深呼吸一大口氣,發泄了一通壓抑著的情緒終于得到疏通。
他低著頭,修長的手指無力垂落,最后輕聲道:“抱歉,我控制不住。”
陪護沒所謂,術后情緒暴躁的病人大有人在,他們認為給了錢的陪護可以隨便處置,不用照料對方的心情。
江言清算是他陪護生涯之中脾氣頂好的,主治醫生交待過江言清術后會遇到的情況,要他多體諒,這麼多天下來只在今天脾氣差了點,也很誠懇地對他道歉,很難得。
“不用。”
江言清還是過意不去,支付了更多工資給對方。
晚上十二點,江言清全身發冷汗,渾身的骨頭都在疼。
鄧普斯跟他說,這是術后正常現象,他用的藥非國內常規藥物,但符合國際和國內用藥標準,有一定的依賴性,江言清在術前很長一段時間服用后,在術后停止用藥,身體一時之間無法接受,非常痛苦,時間持續一個月左右。
“必須克服對藥物的成癮/性,才能做下一步階段性治療。”翻譯解釋著鄧普斯的話,“并且沒有其他藥物輔助幫助你順利度過。”
不光是每天晚上受到藥物成癮的折磨,江言清發現他一旦拿起稍微重的東西手會持續不斷地發抖。
鄧普斯斯習以為常地告訴他,是后遺癥的正常現象,后續得通過不斷的訓練,進行一系列有效恢復,才能真正康復。
鄧普斯的話歷歷在目,難怪鄧普斯一直強調術后的風險會比術前的大,生怕江言清撐不下去,他的確快撐不下去了。
江言清躲在被子里難受地哼吟,他很難受,那感覺很像剛得病時病痛發作的疼,整個骨頭拆開重塑,每根骨頭縫隙都透著風,寒冷,刺骨,難捱,明明很冷卻渾身冒汗。
所以江言清在白天的脾氣怪異,不是他變了,他經受身體疼痛到達極限,直接影響到了情緒變化,他真不是故意要發火,但他不宣泄情緒,很可能熬不過今晚。
茉莉還是每天來看他,應該是知道江言清的身體變化,和江言清接觸變得小心翼翼。
江言清實在沒有精力去安撫茉莉,況且茉莉懷孕比他更需要照顧,他與茉莉商量隔一段時間來看他,或者等他痊愈再來,現在回家休息。
茉莉生氣了:“不就是發火嗎!誰沒有發過?我現在就摔一個杯子給你看!”死活不同意。
她做個孕檢都嬌氣到一定要她老公陪著,江言清怎麼可能不需要人陪伴?
一個非要陪,一個非不讓陪,在病房里吵了一架,茉莉哭著說:“我再管你,我就叫荷花,不叫茉莉!”
“……”
江言清清楚茉莉說得氣話,無奈地給茉莉老公打電話,務必叫她老公看嚴實,他確實需要人安撫,可他不需要一個比他還要人操心的孕婦安撫。
隔日后,茉莉大概被她老公禁足了,一天都沒有來,江言清松了口氣。
藥物的戒斷反應在白天沒那麼嚴重,一到深夜痛苦不堪,持續了很多天。
他拿東西的力氣越來越小,脾氣也越來越怪,怪到江言清自己都快不認識自己了。
每次去洗手間江言清望著鏡子中腦袋纏著白紗布,憔悴消瘦病態的江言清,他很唾棄這樣的自己。
藥物戒斷反應持續了十三天,江言清開始害怕黑夜,他睜著眼睛蜷縮著身體等待著熟悉的痛覺。
鄧普斯說過,藥物戒斷會一天比一天更痛,將在一個月后達到頂峰。
縮在被子里的江言清不斷抖動著身體,頭上滿是汗,他開始后悔做手術了。
與其被藥物折磨不如平靜的死去,他快要撐不到一個月,他覺得今晚就得死在這張床上。
巨痛導致江言清短暫的昏厥,等到他神智逐漸清醒時,周身溫度漸高,他好像被擁進寬大的胸膛里,有人低沉著嗓子輕哄著他:“不痛了不痛了,我們言言不痛了。”
===第57節===
怔忡中,江言清已經不清楚是他的幻覺還是真的有人溫柔地抱住他。
這樣寵溺地輕哄只在他小學摔了一跤嚎啕大哭時,安寧不耐煩的哄過。
很久沒有人親昵地叫他心疼他了。
此時的江言清是極度脆弱的,他眼淚控制不住奪眶而出,怎麼也止不住,很努力地試圖睜開眼看一看,卻連睜眼的力氣也被藥物的戒斷反應折磨得絲毫沒有力氣。
第二日他醒來時,枕巾一片淚痕,病床上除了他弄皺床單的痕跡外,沒有第二個人睡過,一切仿佛是江言清的幻覺。
昨晚不記得幾時睡的覺,今天醒來時好受很多,他坐在輪椅上,陪護推他去陽臺曬太陽。
療養院其他來這兒的病人起得很早,在花園做伸展運動。
想起昨晚奇怪的感覺,他問陪護,“昨天沒人進我病房嗎?”
陪護:“護士來檢查過。”
陪護是睡在江言清隔壁,江言清一叫他的名字,陪護就能聽見,要是他病房內還能進另外一個人,陪護不可能不知道。
也許真是江言清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