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望海露出心滿意足的微笑。
157.
《無主》劇組果然停拍了,沒過多久,媒體開始爆料,說是某某藝人在劇組時被帶走審問,導致劇組停工,雖沒有指名道姓,但不難看出,矛頭直指須旭。
大部分工作人員開始收拾東西,演員早就撤得差不多了,畢竟,沒人會把演藝生涯就押在一部戲上。
楊鷗沒什麼要收拾的,只要蘇敏敏把租的房車一退,他們就可以打道回府。
片場還沒有拆,易一群想留下來,想著以后說不定還有繼續再拍的可能。
楊鷗心里覺得可惜,最后去晃了一圈。
搭建最大的棚在第一次試鏡的伐木場旁邊。楊鷗對那邊記憶深刻,光從氣味上,就已經有了先入為主的觀念。
棚內是審訊室,以及多個室內生活場景,每靠近一步,劇本里的場面就栩栩如生,一點點浮現在眼前。他不是一個容易感性的人,但對于《無主》的半路夭折,依然會生出一番唏噓。畢竟,這部片要是真的上映了,一定不會讓人失望。可許多事情,彷佛冥冥中自有安排。人,甚至成為了這萬千世界中最微不足道的因素。
電話恰好在這時響了,邢望海溫柔地在對面問他在哪兒。楊鷗如實相告。
掛了電話,楊鷗走出去。發現太陽快要落山,天邊出現了一片火燒云。
他久久注視那團云,瑰麗絢爛,溢滿天空,像是上帝的神跡。
太陽只有半張臉,貼在地平線邊緣。
這就是他喜歡落日時分的原因吧,既不是夜晚,也不是白天,模棱兩可,卻異常美麗。
鷗哥。
邢望海來到他身后,勾住他的手腕,低聲喊他。
楊鷗轉過身,笑:你來得真快。
邢望海撓撓臉頰,有些羞赧。
楊鷗知道,他總有辦法找到他,即使自己不說明。邢望海也有他猜不到的手段,他不可能去一一質問。何必呢,有人如癡如醉愛著自己,不好嗎?楊鷗這樣說服自己。
他們沿著城鎮外圍走。
楊鷗不時指一指,告訴邢望海他們在哪里取過什麼樣的景,拍過怎樣的畫面。邢望海認真傾聽,點一點頭,偶爾附和。
來到教堂門口,楊鷗停下腳步,說,我來這里懺悔過。
邢望海面色瞬變,訝然夾雜著關切。
后來發現,連懺悔什麼都不知道。楊鷗牽起嘴角,笑了笑,像是在描述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
鷗哥邢望海叫了他一聲。
楊鷗仰頭,看著天際最后那點火燒云,說:啊,快沒有了。
邢望海跟著他抬頭,眼里迅速盛滿了瑰色的紅。
好美。邢望海由衷感嘆。
是啊,楊鷗說,美麗卻短暫,還觸不可及。
是我做的。邢望海突然說,我自導自演。
什麼楊鷗猛地反應過來。
一開始你也以為是須旭吧,認為是他爆料,因為他動機十足,又拿我當眼中釘。我想,為何不利用他這份怨恨呢。
欸,我沒有想過,愛原來是這麼麻煩的一件事。要擔驚受怕,說不定還會因愛生恨。但愛也可以拯救人吧,我覺得,我愛你,就像被拯救了。
楊鷗盯著邢望海,見他面目平靜,語氣娓娓道來,夕陽余暉從他的鼻尖一直灑到肩膀,像是一道柔情的保護罩。
你覺得我可怕嗎?邢望海轉過頭來問他。
起風了,將他們的衣角都吹得獵獵響。
不會,楊鷗搖了搖頭,他想起在夢中,對邢望海說過的那句話,自私點兒吧。
他繼續:就像你說的,何必假裝高尚呢,人活在世上,要為了自己,還有自己的快樂。
風將最后一絲火燒云都吹走了,連帶著他們的過去。
邢望海笑起來,靜靜擁抱住了他。
他們抱著,一動不動,接受夜晚降臨。
第100章
158.
三月,氣溫回暖,十八號早上,邢望海訂了一輛車準備去市看守所探望一個人。早高峰,他被堵在路上動彈不得。
邢望海靠在后椅,長吁一口氣,窗外除了汽車,就是城市,一望無際,組成規模龐大的鋼筋叢林。開車的司機是南方人,為了謀生北上,他從后視鏡里觀察邢望海,怕他等得焦慮,字正腔圓地問,要不要聽點音樂。
邢望海笑了笑,也好。
車廂里立刻流淌了一首輕快的外文歌,聽起來不像英語。邢望海覺得旋律熟悉,卻想不起來在哪里聽過。
一首曲子完了,換成下一首,車流依然緩慢前行。
終于擺脫最堵的路段,司機握著方向盤,手指跟著音樂打節拍。邢望海見了,也被這快樂感染,嘴角跟著上翹。
到了看守所,他被領到一間涂抹著灰白墻的會見室。屋子里有一張桌子,兩把椅子,沒有窗戶,大概朝向不太好,顯得有些陰冷。他腦袋里還在回響剛剛車上聽到的旋律,整個人完全就在走神。
等到警察帶著一個男人走進來,他才斂回思緒。因為還是嫌疑人,所以男人穿著常服,但模樣憔悴異常,胡子拉碴,完全沒了往日的驕傲氣焰。
你?怎麼回事?男人看見他轉過身,然后瞪圓了眼睛問。
為什麼不能是我?邢望海噙著笑看他,這笑居高臨下,甚至帶著嘲諷意味,難道你期望來的人是楊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