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情沉默,供熱水管在他們頭頂發出細微嗡嗡聲,是這方空間里唯一的響動。
徐幻森從未這麼無能為力過,他想了想,緩聲問:要不要去麥克默多站轉轉?趁著這幾天休整,那邊有電影院、桑拿房,還有......
徐幻森,齊情啞道,你說......怎麼會有人完全不把這里的危險當回事呢?那麼多人來到這里,生病了、死了、消失了,玩命似地為國家賣命......
他們很偉大,徐幻森忙不迭插話,齊情,來這里工作的人,都特別偉大。所以,我才決定第一站來這里,不僅是為了駕車領略南極風光,更是為了讓觀眾們看到在地球的另一端,有一群什麼也不圖,為崇高使命而獻身的科研工作者.......但我也不能給嘉賓們壓力,除了不停提醒外,最好的辦法,就是時時刻刻提高警惕,杜絕危險發生......
齊情垂眸,喃喃,我知道我知道......我只是一時半會兒接受不了......
徐幻森明白他在說什麼,胸腔也酸澀地腫脹著。
我們出去走走吧,徐幻森說,你不是帶了滑雪板嗎?要不然,教我滑雪?我看見114生活樓后面,有一個小雪坡,挺適合滑雪的。
齊情抬頭,怔怔望著他。隔了好一會兒,才輕輕嗯了一聲。
稍微一運動,身體就容易發熱。
徐幻森以前跟風,冬天去東北度假,滑過雙板,技術跟菜鳥沒區別。齊情帶來的是單板,完全不是一回事。
齊情滑得雖好,教人卻不咋滴,徐幻森摔得服軟,剛直起身沒多久,結果重心不穩,一屁股坐進雪里。
起來!起來!齊情單腳拖著雪板,蹦到他面前,伸出手要拽他。
饒了我吧。徐幻森脫下雪鏡,搖搖頭,我這把年紀,扛不住了。
齊情噗嗤笑出聲,這跟你多老沒關系,你就是耍賴,想偷懶!
是是,徐幻森應聲,我太菜了,耍不來。
齊情將雪鏡推到額頭,露出一雙淺瞳,盯著徐幻森,那就休息吧。說完,便挨著徐幻森坐下。
臨近午夜,太陽綴在北方的天空,暈得天際一片橙黃。不遠處的風球在嘎吱嘎吱轉,偶有海鷗經過,叫喚著拂過雪丘。此刻是這般寧靜祥和,只有冷風灌滿他們的發梢毛孔,讓腦子和身子都變得輕盈。這種難得的放空,是他們久未感受到的。
到了南極點后,你想怎麼慶祝?徐幻森忽然問。
每位嘉賓,不管順序,只要到達終點,節目組便會如他所愿,安排驚喜。
可以提過分的要求嗎?
徐幻森笑,少兒不宜的可不行。
齊情作思索狀,我想想
徐幻森饒有興趣地探問:香檳?蛋糕?后援會的視頻應援?還是吃頓大餐?
我想要一個擁抱,齊情轉向他,認真說:來自你的擁抱。
徐幻森愣了愣,隔了好一會兒才說:這不符合規定。
徐幻森,我不想后悔。
不行,這樣做了,你就會后悔,你是愛豆,如果......
如果什麼?
對啊,如果什麼?
徐幻森迷惑了一瞬,齊情就在他眼前,越過他,就是層層疊疊、無窮無盡的冰與雪,還有被冰雪埋葬的靈魂。誰也不知道,他們還有沒有機會,再踏足這片土地,惋惜一段塵封的戀情,感受同一種心痛。
齊情屈著膝,用雪靴銼地上的雪。不是沒有捕捉到徐幻森的遲疑,就是這短暫的空白,令他無可奈何。
他不再像曾經那般困惑和惱火,他開始理解徐幻森的退縮,成人世界的規則,從來沒那麼簡單。
我不想你拿事業當賭注,徐幻森嘆了口氣,你知道嗎?如果在鏡頭之下曝光我倆的關系,那你可能再也回不到舞臺了......齊情,我喜歡看你站在舞臺上,很自信,閃閃發光,讓人移不開目光。
齊情訝然,僵了半晌。囁喏半天,也沒說出一句成型的話。
我會保護你的,徐幻森盡量不露聲色,你只要安心開車,開到南極點,當第一名。
齊情勾起唇笑了,借著笑嘆了口氣,打趣道:原來你只是想利用我掙收視率啊。
徐幻森跟著笑,是啊,我就是個唯利是圖的商人嘛。
海鷗在他倆頭頂叫著盤旋,成為吵鬧的背景。
徐幻森看著他的眼睛,在想,多漂亮啊,他本來不該充滿這些煩惱,他本來就該一無所知的任性下去。
齊情猝不及防湊過來,徐幻森嚇了一跳。齊情的氣息撲在他的鬢角、掠過他的肌膚。
在鋪天蓋地的曖昧氛圍里,齊情開口:
你想讓我再重新喜歡上你一次嗎?
是怎樣都避不開了,徐幻森想,怎樣想否認都不行了。他跌進了他清澈的眼底。
跟齊情一塊來南極,可能是他活到現在,做得最正確的決定。即使前方是末日,他也要好好同他渡過。
第76章
115.
全程4500公里,順利的話,按照計劃兩天一夜能走完。天公作美,冰原上常見的白毛風沒有刮起,每一隊目前都前進得格外順利。第一段路程在南極大陸,夏季回溫,寬闊的輪胎壓在堅實的黑色地面上,發出令人安心的輪胎摩擦音。
除了攝制組跟拍外,為了能隨時捕捉嘉賓動態,每輛皮卡車廂里均安置了360度無死角攝像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