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不必了,楊鷗終于開口,等會兒晚點還有事,你們去吧。
須旭愣了一下,他沒料到楊鷗在曲婳面前,連假意的推辭都沒有,居然還是擺出拒絕的姿態。他抿著唇,裝作可憐巴巴地看他,楊鷗卻主動過濾了他的目光。
楊鷗說完,對著曲婳大義凜然地一笑,轉身要走。
楊鷗......須旭攔住他,有必要避我避得這麼明顯嗎?連曲姐的面子都不給?
場面一時變得焦灼,連曲婳都覺得有些尷尬,正準備開口勸說:算了,不愿意就算了。
楊鷗臉上沒有太多表情,他已經麻木于須旭這種挑釁的交流方式。他覺得,自己不能松動,否則就要上須旭的當。
那就等雨不下再說吧。
雨還在下,西北竟然有這麼多雨。這可真出乎所有人意料。
須旭覺得自己折騰了半天,又打了一場敗仗,疲憊不已。可他不能表現得過于明顯,只好裝作可惜地聳聳肩,神色隱藏在面具下,看上去平靜了不少。
他沒有死心,但他知道自己的邪心必須按捺住,楊鷗現在周身的氣場仿若一座鎮壓邪祟的佛塔,能把一切都鎮壓下去。
楊鷗還是先走了,須旭死死盯著他的背影,彷佛要把自己嵌進去。
曲婳站在須旭身旁,忽然嘆了一口氣。須旭似乎被這聲嘆息驚醒,回過神來,朝曲婳假笑了一下。
小須啊,曲婳說,你這麼著急是沒用的,只想要一個結果,忽略了過程,就會得不償失。
須旭靜靜站著,沒有說話,半晌才潮濕著眼圈,對曲婳道:曲姐,我知道,謝謝你。
曲婳默默看他,也不再說話。
從和須旭演對手戲的那一刻起,她的心尖就經常縈繞著一種威脅感,說不上來,但她明白,這不是針對她的。而是對這個世間,對萬物,衍生成了一種可怕的生物。須旭自己可能看不清,但她確確實實感受到了,這丑陋可怖的東西只是從他身體中刺穿過去,面目模糊卻又力大無窮。
到達頂點的那一剎那,是當時的那場重頭戲吳翔宇弒母。
須旭掐著她的脖子,淚水順著眼角流到嘴角,最后砸向她的面龐,化成一條柔軟卻帶著殺氣的蛇,纏得她面目紫漲。
須旭用一種嘶啞到可怕的聲音,念出臺詞:
我們來這世上的時候都是圣徒,都是無罪的人。是你將我帶來這世上的,最該贖罪的就是你!
曲婳閉上眼睛,感受到了與冷麗雯如出一轍的絕望。
第73章
112.
大約晚上十二點左右的時候,又是三長三短的敲門聲,篤定、不歇息,除非他打開那扇門。這敲門聲彷佛成為了一種固定儀式,非要等來一個接受它的人,否則這聲音就會一直落下。楊鷗不堪其擾,只能惱怒地盯著那扇門。
忽然,那敲門聲停了,一段短暫的空白出現,然而,這只不過是在醞釀下一進攻方式。須旭的聲音接了上來,喊他的名字。楊鷗覺得只要他一打開門 ,門外的一切就會像龍卷風一樣,迅速撲進來,攪得他無處立足。他翻身下床,赤腳走到門邊,默默佇立了一會兒,等待著對方離開。須旭似乎是鐵了心,毫無退卻之意,敲得更急躁了些。楊鷗始終沒卸防,站在黑暗里一動不動。
在這一瞬間,楊鷗發現,自己也可以如此殘忍,以前那樣的心軟不復存在。
電話忽然在這時響了,在靜謐的夜里,鈴聲顯得更加龐大而清晰。楊鷗疾步走向床頭,瞥到屏幕上滾動的名字是徐幻森,他干脆地摁滅。顯然,須旭知道他在房內裝死,在電話鈴響得那一剎那,他滯了幾秒,但緊接著,更劇烈地砸向了門。
楊鷗知道,如果現在不開門,須旭這樣的動靜可能會驚動劇組的其他人,然后又讓人看去一場熱鬧的笑話。
他心下一橫,猛地拉開門。
你瘋了嗎?楊鷗不悅,你懂不懂什麼叫做善罷甘休?
他終于敲開他的門,怎麼可以善罷甘休。
我不知道,須旭恬不知恥地說,要不然你告訴我......什麼叫善罷甘休。
說完,他上前一步,低下頭,鼻尖幾乎貼著他的肩膀。
須旭楊鷗條件反射地退后一步,驚呼,你干什麼?!
你很怕我?須旭抬起頭看了他一眼,看山去有些失落,我現在對于你,有這麼可怕?
楊鷗此時只有一個念頭,他的確很可怕,比亡命徒還要執拗。
楊鷗,須旭垂下頭,借著黑暗的庇護,袒露似真似假的脆弱,你其實還放不下我,對不對?如果你真能那麼狠心,那你根本不會開門,也不會像那樣看著我......
簡直顛倒是非,說著說著,好像這些都成了真,楊鷗甚至聽見輕輕的低泣聲。
果然,楊鷗麻木地想,從來都是這招,連換一換的想法都沒有。
須旭低低抽泣,手放在眼睛上,月光從室外灑進來,照出若隱若現的淚漬。
楊鷗靜靜看他的表演,心硬如鐵。
可是那兩道淚,從眼睛里流出,從掌心里淌過,變成鋒利的武器,將刃對準了他。
他別過頭去,不愿再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