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望海在原地候著,百無聊賴,蹲在地上,用腳尖扒拉著一顆一顆的小碎石。
楊鷗干脆也蹲下來,小聲地說:對不起。
這句對不起極輕,像撞在羽毛上一樣,邢望海以為自己產生了幻聽。
楊鷗剛剛是在道歉嗎?他為什麼要道歉?和自己道歉嗎?
邢望海有很多疑問。他覺得莫名其妙。
什麼邢望海話都到了舌尖,又咽回了肚子里。
楊鷗先站起來,伸出手,想把邢望海從地上拉起來。
邢望海猶豫了兩秒,還是把手遞給了楊鷗。楊鷗的手掌厚而潮濕,像是握著許多秘密,把邢望海的心也揪住了。
鷗哥。邢望海喊他。
楊鷗挑了挑眉,沒說話,意思是怎麼了?。
你如果有心事,可以跟我說的。
楊鷗眼底閃過一絲驚訝,很快又恢復了平靜。他露出招牌笑容,條件反射地伸出手,想要揉一揉邢望海的腦袋,可手伸到半空,他停住了。
邢望海眼睜睜地看著楊鷗收回了手。他心里也跟著空落落的。
楊鷗的反應太怪了,邢望海摸不著頭腦。
收工后,邢望海主動邀請楊鷗一起坐車回酒店。
楊鷗想了想,隨便扯個理由拒絕。邢望海把失望都寫在臉上。
楊鷗看著他,心軟了幾分,他嘆了一口氣,好吧,我們一起走。
邢望海肉眼可見地又開心了,楊鷗心底羨慕,能夠這樣直接表達感情的人,在這圈里真是不可多見了。
坐在車上,邢望海還是沒忍住,他問:鷗哥,你是不是有什麼事啊?我能幫忙嗎?
問完,他朝楊鷗又靠近了些,膝蓋頭都貼在一塊了。楊鷗卻挪了挪,讓原本縮短的距離增長了,兩人之間留出的空白,比之前還大。
邢望海的心往下墜,他覺得自己這樣,有點兒熱臉貼冷屁股。
楊鷗尷尬地清了清嗓子,說:我有點咽喉炎,怕靠近了傳染給你。
邢望海擰著眉毛,反問:咽喉炎是會傳染的病嗎?
楊鷗抿了抿唇,干笑兩聲,還有點感冒。
邢望海的眉心更深了,他懷疑地打量楊鷗,正想開口,楊鷗搶在他前面,對了,以后我就不去你房車上補覺了。
為什麼?邢望海脫口而出。
那個楊鷗調整了下坐姿,你也挺辛苦的,我有些時候累了還會打呼嚕,與其兩個人用,不如你一個人休息。
之前不介意,怎麼現在就介意起來了?邢望海不傻,一定事出有因。
有人說什麼了嗎?邢望海問。
楊鷗一驚,他沒料到邢望海這麼敏銳。
是劇組里有什麼風言風語嗎?邢望海追問。
這段時間,隨著拍攝的深入,倆人私下的感情也升溫得迅速。邢望海更是無私地提出讓楊鷗去他房車休息的建議,楊鷗先是拒絕,后來實在耐不住邢望海的熱情,就答應了。
楊鷗搖搖頭,此時,坐在前排的邢望海助理,突然插話進來,邢老師,電話有人找。
邢望海深深地看了一眼楊鷗,從李哥手中接過電話,喂了一聲。
望海,幫幫我。
車內的空間很小,一切都無所遁形,就連楊鷗都能清楚地聽到,齊情沙啞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了過來。
邢望海神色緊張,語氣急切,問:你怎麼了?
楊鷗此刻也正盯著邢望海,李哥回頭,看著他倆,目光里滿是疑惑。
邢望海朝他們做了個噓的手勢,沉默地聽著電話。
街上下起了雨,雨點從半開的車窗里飄了進來,沾濕了邢望海的肩頭。邢望海掛了電話后一言不發,并沒有注意到此情此景。楊鷗不動聲色地越過邢望海,按下了車窗鍵,電動玻璃冉冉上升,邢望海這時才回過神來。
發生了什麼?楊鷗關心地問。
邢望海下意識地搖搖頭,露出一個勉強的笑容。
邢望海的笑容一向矜持、克制,卻是燦爛的。剛剛展露的那個笑容,卻讓楊鷗覺得渾身不自在。
車子沒過多久就停下了,雨還在下。
李哥先下車,從后備箱拿出一把傘,撐開,候在邢望海那側。楊鷗打開車門,手扶在拉手上,轉身又問了一遍,是齊情發生了什麼事嗎?
邢望海這次沒有搖頭,他抿緊上唇,大概是在做某種掙扎。緊接著,讓楊鷗意料不到的,邢望海一字一句地問:徐幻森一向都是這麼厚顏無恥嗎?你作為他的朋友,無論他做了什麼,也會毫不猶豫的站在他那邊嗎?
18.
蕓縣是個非常小的地方,總人口不足三十萬,雖然被稱為縣,其實更像是一座鎮,這里最多的,便是俯拾皆是的茶室。劇組把酒店租在鎮中心最繁華的地方,也是為了方便夜間下戲后,大家還能找到營業的店家宵夜。
雨下得比在車上時更大了。楊鷗沿著街往前走,透過窗子看見一家空蕩蕩的茶室。邢望海撐傘跟在楊鷗后面,看見楊鷗駐足停下了。
楊鷗走進去,邢望海也跟著進去,迎面而來一個中年婦女,穿著黑黃配色的制服,腰間還圍著圍裙。
楊鷗要了一個單間,服務員引他倆過去。
楊鷗小心地脫下自己已經淋濕的外套,搭在了椅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