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早祝余出門,綠化帶,街邊,樹上全鋪了層厚厚的白雪,整個城市銀裝素裹,冷氣迎面襲來。
傅驤站在樓外,祝余沒有看他,徑直往小道上走,還稍微有點跛。
傅驤張口就是問罪,“你昨天怎麼不接電話?”
“我睡著了。”
他嗓子啞得像被砂紙磨過。
傅驤的眉蹙起來,“你聲音怎麼了?”
祝余聽到這話,都像還有根渾粗的硬物在喉間進出,火辣辣地脹痛,他不動聲色地把衣領拉高,畏寒似的掩住下半張臉,把腫痛的嘴唇也一并掩住,他漠然地說,“感冒了。”
第一百零六章 栽贓
街上的雪還沒鏟干凈,雪鋪得不厚的地方看得見底下枯黃的懸鈴木葉子,祝余沒能從傅驤那張臉瞧出端倪,那到底昨天有沒有發生什麼?
他神思不屬地在站臺站定,清早的街道上寒風肆虐,因為積雪反射的關系,天光反而比平時亮堂。傅驤走到他身側來,手插在褲袋里,冷不丁說,“你跟我出國吧。”
不是問句,是個恩賜般的吩咐。
祝余抬起頭,眼珠黑漆漆的像只警覺又呆滯的貓,他空了兩秒,開口居然是,“你能讓我上MIT嗎?”
“MIT?”傅驤笑出一聲,像聽了個笑話,卻不是笑他想上MIT,他說,“你還想讀書?”
祝余的眼睛瞬間就冷了,整個人都冷下來,冷到從傅驤再見他起都沒見他臉色這麼難看過。
傅驤這才想起來讀書是祝余的命,可能是從小就把念書高考當成改變命運的登天梯了,傅驤決定先適當地哄騙他,“你要讀書也可以……”
祝余直截了當地說,“我不去。”
傅驤像沒聽清,盯著他,“你說什麼?”
“我干嘛出國,我沒錢出國。”
他當然也不是真的想靠傅驤上MIT,只是他聽到國外本能就想起MIT,也或許是他現在對國外也就這一個心結——就是梁閣可能會去MIT。
傅驤很看不上他的窮酸庸俗似的,神色輕鄙,“要你那點錢了嗎?”
但祝余看著他,平淡而堅決地說,“我不去,我喜歡這里,我要高考。”
我喜歡這里,我要高考。
他沒再看傅驤的反應,說完徑自上了公交。
沒有任何事能比高考重要。
祝余的腳還腫著,走起路來一抽一抽地鈍疼,加上天冷積雪,進教室比平時晚十多分鐘。
梁閣已經來了,艾山正坐在霍青山座位上弓著身探出過道和他說著話,梁閣和之前沒什麼不同,低著頭正在寫字,又從桌兜里摸出根什麼來,不耐煩地拋給了艾山。是根能量棒,艾山歡歡喜喜地接過,剝了包裝開始啃。
像昨天什麼都沒發生。
說不清失落還是不失落,祝余垂下眼,往自己座位去。
抽出語文書攤開來,他自我告解般決定,不管了,至少以后在學校都只想讀書的事。
第六節 課,高三有個集會,請了往年高考命題組的教授開講座,等講座結束,第七節課也結束了。艾山和梁閣原本想去打籃球,可球場上的積雪剛被鏟完,又疏疏落落下起來,漸漸大了。
高三生們蜂擁著回教室,走廊上人潮匯集,祝余不甚靈便地往教室走著,聽得到后邊艾山勾肩搭背地攬著梁閣,在大喇喇笑著和他說些什麼。
祝余真恨自己如此耳聰目明,為什麼在這樣嘈雜的人群里那方的動靜卻仍然能清晰地傳入他耳底,而且根本不因他的意志而轉移。
他正躁亂,走廊上忽地響起一聲爆喝,是辜劍的聲音。
“你在搞什麼?給我站這!”
走廊上的學生紛紛停下,視線看熱鬧般聚了過去。
祝余遲疑片刻,也望過去,看見辜劍背著手一臉怒氣地站在年級組門口,面前是被他喝止的梁閣。
梁閣立在那,眉間不明就里地斂一斂,“怎麼了嗎?”
辜劍粗聲質問,“你打什麼籃球,你很閑嗎?”
梁閣甚至都沒有邊走邊運球,他是單手向下握著籃球走的,也沒有喧嘩打鬧,真的單純就是從年級組外的走廊上走過去而已。
不知就怎麼撞辜劍槍口上了。
梁閣說,“現在下課。”
辜劍置若罔聞,繼續對他噴沫輸出,“我警告你啊,少給我拽!你是不是就以為你競賽拿了個頭名,早早保送了,就很了不起,很牛氣啊?”
祝余都覺得辜劍有些胡鬧,在沒事找事了。
梁閣手撐在走廊欄桿上,仿佛煩躁地側了下臉,又側回來,他低下頭居高臨下地瞥著辜劍,不耐煩又囂張的樣子,“不然呢?”
劍拔弩張得所有人都覺得要打起來。
辜劍立刻拍板,“好!那你就去拍學校那個視頻吧!”
不止梁閣,走廊上所有停下來看熱鬧的人都沒回過味來,“什麼?”
“學校宣傳視頻缺個……男生,既然你這麼閑又這麼了不起,那就你去拍吧。”
祝余差點要笑,這麼九拐十八彎,吵吵嚷嚷迂回了一大圈,直說要梁閣去拍學校的宣傳視頻不行嗎,小老頭真夠別扭的。
傅驤接起電話時接近半夜,整個城市都寂靜,電話那頭是個端肅的女聲,質問的語氣,“你干了什麼?”
“你不是知道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