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他是什麼人,他最討厭無理叛逆的學生,他要把他扔出去。
傅驤氣定神閑,笑了笑,泰然地坐在梁閣椅子上,等待這個文弱秀致的高中班主任的發難。
他落座的那一瞬間,前桌的祝余遽然站起身,“方老師,我們模考后該換座位吧,今天不換嗎?”
被他這麼一打岔,方杳安還真恍惚了兩秒,“換呀。”
祝余垂著眼睫,“馬上就下課了,午休時間正好可以換座位。”
一觸即發的戰火被這麼輕輕揭了過去。
祝余換了座位,第一組第四個,在姚郡后面,傅驤坐在他后面。
梁閣的座位仍然在原處,和霍青山艾山的空位子在一起。
第八節 課后的晚飯時間,教室里的人并不多。
王洋拿著塊橡皮怯怯地走到祝余課桌邊,他今天自責了好久,還是簡希來和他說,祝余不是因為他不當班長,也不是生他的氣,讓他不要介懷,他心里才好受一些。
他并不很有底氣地走過來,穿著臃腫的冬裝,像個拘謹的胖龍貓一樣占據著過道,“班長,這個還給你,謝謝。”
祝余在寫題,王洋看見他停了下筆,卻沒有抬頭,沒握筆的手緊了緊,似乎想迅速拿過去。
后座的新同學忽然開口,并且直接伸出手,“什麼東西?給我。”
王洋愣了愣,還是友善地把橡皮給了他,“橡皮。”
這是上周模考前,他橡皮不見了,祝余借給他的橡皮,他忘了還。他想借機來和祝余說話言和,他非常喜歡祝余,他先前一直自認是班長在班上最忠誠胖胖的擁躉,他不想祝余和他鬧矛盾。
傅驤把玩了一下那塊平平無奇的橡皮,然后拉開窗,直接扔進走廊上的垃圾桶,笑著告訴王洋,“他不要了。
”
王洋都懵了,去看祝余,糯糯地,“班長……”
祝余看著他,好像看見初一時那個胖胖可愛的同桌,旋即低下眼,無所謂地說,“我不要了。”
王洋無助地站在那里,教室的其他人聽到動靜,除了前桌的姚郡,都望了過來。
王洋走了。
站著的傅驤瞥到祝余課桌,掃見他那筆字,多看不上似的嗤笑了一聲,“還在寫文衡山。”
一直等到下了晚自習,放學回家,傅驤落后祝余兩步,忽然說,“你還當了班長?”
祝余低頭往校外走,語調平靜地回答他,稱得上溫和,“高一剛進來的時候,班主任非讓我當的,現在不是了。”
傅驤恍神了片刻,他都沒想到祝余會回答他,他已經記不清他們多久沒有這麼平和地講過話了,確實是長大了。
他笑起來。
傅驤跟著他跟到小區門口,祝余進到小區,他還跟著,進到樓里,他仍然跟著。一直到要進門的時候,祝余才回過身看著他,眉微微蹙著,眼底沒什麼情緒,臉在樓道的燈光下玉一樣靜穆清曜,“你不回家?”
傅驤忽然想起他們初中的班主任,是個四十多歲教語文的啰嗦中年男人,咬文嚼字,又呆又酸腐,特別喜歡祝余,說他,“性如白玉燒猶冷。”
全班都好事地回頭來打量祝余,傅驤輕慢地托著腮望著眼前他端直的后背,雖然看不見他臉,但也能想象到他此時寵辱不驚的沉靜樣子。
還“性如白玉燒猶冷”,傅驤不屑地冷笑,誰知道他前兩年,還成天嘰嘰喳喳,又吵又蠢,見誰都腆著張笑臉貼上去,像個下三濫的蠢貨。
傅驤又想起今天他那筆溫潤秀勁的文徵明,倒真有點字如其人的意思了,雖然他不太看得上文衡山,但確實秀挺漂亮。
傅驤沒再說什麼,轉身就下樓了。
祝余看著他下樓,直到樓道里再沒有腳步聲,才惡心得劇烈顫抖起來,傅驤稍微靠近他一點,他就覺得空氣黏稠得難以喘氣。
一模一樣,過了這麼久,除了更高了,傅驤和以前一模一樣,甚至要更加危險,他那晚看見傅驤的剎那,幾乎以為看見了一只陰魂不散的惡鬼。
他為什麼回來,他怎麼沒死?
祝余目光漸深,拉開門進去。
林愛貞還沒回來,祝余回到臥室,閂上門,放了書包,和梁閣打電話。
霍青山和艾山都不在,簡希答應了不說,他祈禱沒人和梁閣私交甚篤到告訴梁閣班上每天的情況。幸好梁閣沒問那些,應該是不知道的,說完一些瑣事,他才問,“你什麼時候回來?”
“可能下周,我過兩天回去一次?”
祝余情急之下立刻說了“不”,又連忙放緩語氣,“你一并參加完冬令營再回來吧,懶得飛來飛去了,其他人不是都開始上課了嗎?等下影響你國家隊選拔怎麼辦?”
就算梁閣說“沒什麼影響”,也被祝余故意無視地揭過去,“反正學習第一,我們都不要松懈。”
梁閣情緒明顯低下去,“那得什麼時候才能見?”
祝余聽出他不高興,稍許有些赧然地哄他說,“我給你那個,好不好?”
“哪個?”梁閣靜了稍瞬,又說,“現在?”
“你方便嗎?”
他聽到耳道里梁閣的呼吸明顯重了些,梁閣喉結攢了一下,似乎已經開始動作,聲線低磁,“你叫我名字。
”
祝余臉腮紅了一紅,舌頭潤了下唇,竭力想象自己情動的樣子,開始還生澀,漸漸自如起來,“梁閣……梁閣,好疼……別磨我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