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杳安又不得已站在講臺重申“夢想”的議題,他說我知道大家可能到現在還沒有目標沒有夢想,其實沒關系,我在你們這個年紀也差不多,我從來沒想過要當老師,來教化學,未來不可控。但我希望大家,就算還沒有目標,也先盡最大努力對待高考,等到未來有了想做的事,才不會后悔現在沒有努力,還能有奮斗的余地,實現的可能。
所以雖然表發下來了,但方杳安也沒要求他們一定要填。
第六節 課下課,高三就放學,祝余和他們打了一個小時籃球,運動讓身體久違地熱起來,整個人活力又輕松。
他和梁閣推著車咬著冰棍出校門去,又談起未來和夢想。
對梁閣來說OI是升學捷徑,散打為了防身,琵琶純屬被逼無奈。
“那籃球呢?”
梁閣像從沒想過籃球,思忖半晌,“是游戲。”
是游戲,是興趣,興趣只能做消遣。
興趣是讓人快樂的消遣,一旦成為生存資本,就會光環全失,淪為一塊踏腳石,就像把驢拴在磨盤上的繩鞍。
祝余深以為然。
他喟嘆說,“那你也沒有夢想。”
梁閣眼神空空,不知道在看哪,他想起去年這個時候他弟好像也問過他這個問題,“夢想是什麼?”
祝余稍作思量,“大概是,你想干一輩子的事吧。”
“哦。”他們一齊看著夕陽在城市盡頭墜落,燒紅的云靄堆砌在天垂,梁閣咬著冰棍,忽然語調空洞地說,“那你做我的夢想吧。”
祝余愣了一愣,臉龐正要燥熱。
路邊停了輛邁巴赫,祝余還多瞟了兩眼,結果車就朝他們鳴了笛,后座的車窗降下來,露出葉連召的臉。
祝余一時間腦子嗡嗡作響,他不知道為什麼葉連召會出現在這里,他還沒有做好再面對他的準備,他看著葉連召,深切地體會到一種摻雜著恨與無能為力的悲哀。
他骨子里天生帶著以牙還牙的劣根性,可他太渺小,渺小到以他目前的閱歷和能力幾乎想不到任何方法或者未來有任何可能去擊潰這樣一個社會背景深厚的人物。
他盯著葉連召,過度的威懾和恐懼讓他肢體發僵,可葉連召視線繞過他,停在梁閣身上,“梁閣?”
梁閣也略有錯愕,“葉伯伯。”
祝余推著山地車怔在那里,如遭雷擊。
葉連召下了車,眼角牽起些笑紋來,熟稔自然,“怎麼在這遇見你了?你學校?”
“嗯。”
葉連召這種天生優越感強烈的人,就算之前有意拉進和祝余的距離,對他示好時都顯得高高在上、紆尊降貴,他絕不可能對他圈子之外的人這樣親厚。
他儼然是個親切的長輩,“這麼高,比我都高了。”
葉連召的手拍在梁閣肩上,和他寒暄,是關于梁閣爸爸的。
祝余看著葉連召搭在梁閣肩上的手,覺得一陣反胃,神識被抽離了,他不知道他們又說了些什麼,也不知道葉連召什麼時候走的,更不知道葉連召走之前有沒有看他。
他睜著眼睛一動不動,梁閣騎著公路車繞到他身側來,“走不走祝滿滿?”
祝余仍然失魂般站著,可梁閣去觸他手臂的瞬間,他就側著肩膀避開了。
梁閣的手僵在那里,有片刻的失神,看著他,“怎麼了?”
祝余不說話,梁閣又去牽他手腕,祝余反應過激地立刻掙動,梁閣蹙起眉,“到底怎麼了?”
祝余掙脫不開,抬起頭來看他,一雙洇紅卻鋒芒畢露的眼睛,極力壓抑情緒,“你先不要碰我。”
可梁閣鉗著他,幾乎把他腕子握碎,聲音跟著沉下去,“我問你怎麼了?”
第九十五章 普通男生
夜間十一點過半,祝余坐在小區公園的秋千上抽煙,每一口都吸得又長又狠,燃燒的尼古丁充盈肺部讓他神經得到短暫的松弛。他煩得要死了,像有人在鋸他的神經,頭痛欲裂。
他和梁閣吵架了,他們在一起半年從沒吵過架。
他清楚那時候自己不冷靜,思緒亂,是遷怒,可他控制不住,“我覺得很煩。”
梁閣眼神黑魆魆地看著他,“因為我嗎?”
祝余手腕被握得極疼,他對上梁閣的眼睛,忽而笑了,“對啊。”
就這樣,來回這麼幾句話,就吵架了。
他知道梁閣一定煩躁又無辜,對他突如其來的發難一頭霧水,但他當時太害怕了,慌得六神無主,情緒駁雜激烈到極點,只想逃。
他看著葉連召觸碰梁閣,很可笑地,第一反應是梁閣被玷污了,被葉連召污染了。
梁閣在他心里幾乎可以和所有人隔開來,他一廂情愿地將關于少年、關于世界所有的美好都投射在梁閣身上,可葉連召和梁閣站在一起的那刻,他荒謬地感到——梁閣坍塌了。
他怎麼會想到梁閣認識葉連召?
他想起那時候簡希和他說,“如果你想走捷徑,你就和梁閣談戀愛。”
他當時還懵懂著不懂個中意思,他以為梁閣只是個家境優越些的男孩子,沒有想過這句話背后有這樣深的含義。
梁閣生日那天,他如愿請梁閣去那家餐廳吃飯,盡管先前去過一次,又盡量表現得大方得體一些,心下還是惴惴又忐忑,所幸一切都相安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