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山完全無法理解,“這早上吃飯嘴里能有味嗎?再說廟里能有什麼好吃的,肉都沒有。我聽祝觀音喉嚨都啞了,是不念經念的啊?”
吃早齋的時候,艾山和祝余吃得頭都沒抬起來,滿口夸贊,“霍青山真行啊,果然是金子在哪都會發光,人家就算在廟里,現在也是敲鐘小領隊,齋房掌勺,誦經組長,這就是能力,你說是吧祝觀音?這燒素鵝做的,真燒鵝都沒這好吃!”
祝余點頭,“嗯嗯。”
梁閣吃完一碗面已經停筷了,本就還沒睡醒,被念了一早上經更加頭昏腦漲,困倦地拄著臉看著祝余嫻熟地把面和配菜卷成一大團,戳在筷尖上,一口吃進嘴里,突然說,“嘴看著也不小,怎麼晚上那麼費勁?”
艾山嗆得驚天動地,一根面差點從鼻子里出來。
霍青山似乎鐵了心不走了,成天小狗似的跟在他那個小師叔祖后頭。祝余十分怵這個小師叔祖,不止因為那一眼,而且這小師叔祖身邊時常跟著個特別高大的大個子,比艾山還高,簡直是個怒目金剛。
他都要以為霍青山真就留在這了,第五天中午,艾山連夜打游戲正在補覺,祝余出來時,霍青山正杵在寮房的院門前。
簡希站在拱門下,她腿上的夾板已經取下來了,但仍不太靈敏,不知道怎麼上山來的,臉上的汗還沒熄,嘴唇枯白,神情很淡,看著霍青山,“能說話嗎?”
霍青山喉頭滾了一下,坐立難安,像個做錯事的小孩子。
簡希說,“過來。”
霍青山低著頭過去,梁閣攔住他,手伸到他眼前,“給。
”
是一把覆盆子,清洗過,顆顆都紅而飽滿,霍青山怔怔望著他。
“只有這個。”梁閣說,“剩下的你用愛糊弄一下吧。”
簡希和霍青山去了個比寺廟地勢更高些的亭子,祝余才問梁閣,“覆盆子有什麼用嗎?”
“不知道。”梁閣蹙眉思忖,說,“好像要一萬顆草莓。”
祝余完全聽不懂,但他想起簡希住院時,他去看她,不知道說到什麼,他略微有些赧然,“你一直對我很好,剛認識就對我很好了。”
無關梁閣,在和梁閣有關之前,簡希就已經對他表現出相當大的善意。
當時簡希說,“我感覺霍青山長大了,應該要是你這個樣子的,你那時候挺像的。”她想了想,補充說,“假笑的時候。”
她很難描述這種感覺,相似又不那麼相似,或許就是斯文,溫和,愛笑吧,但本質區別很大,那時候祝余內里是陰沉自閉的,霍青山是溫柔沉靜的。
但眾所周知,霍青山長成了一個過度外向的傻瓜。
他們在坡下侯了半個多小時,看到霍青山背著簡希下來了。
“你腿剛好,上山是不是很疼?”
簡希并不樂意被背的樣子,似乎伏上去只是為了哄他開心,“誰讓你跑這來?”
霍青山歡欣又得意的樣子,“沒事,我背你下去,哥哥有187。”
“你比爸爸矮一截。”
“對不起嘛。”
簡希看到他們,愈加不自在,“行了,下來吧,我自己走。”
霍青山把她放下來,又活蹦亂跳地奔上前,嗓音都清越,“梁閣兒!”
他沖過來,一把搭在梁閣肩上,嬉嬉笑笑地,梁閣似乎問了他一句“高興了?”不知道兩個人又說了什麼,霍青山笑著搡了梁閣一下,梁閣也笑了,壓著他腦袋往下按,夕陽西沉,
祝余竟覺得十分美好。
“班長。”
祝余聞聲回頭,簡希也正望著霍青山和梁閣,眼底隱約有些笑意,又笑著看他,“你以后欺負梁閣,別欺負太狠。”
祝余眼底有怔忪地愕然,我怎麼會欺負他?
“他好像超級喜歡你。”簡希走到前頭去,“反正拜托你,不要虐待一個沒文化的啞巴。”
簡希來的第二天,霍青山就要下山了,那個小布溜站在廟門口瞪著他,眼睛紅得要出水。
霍青山笑得咧出虎牙,小聲和他說,“我還回來,等我競賽完保送了,馬上就回來,你告訴我小師叔祖啊!我走了小布溜!別哭,我就回來!”
下山路上艾山還在唏噓遺憾,這麼大座山,這麼大座廟,怎麼就沒開放成景點呢?廟里都靠什麼吃飯?
這附近有個十分宜居的海濱城市,馬上要經歷地獄般的高三,索性去玩一趟。
都到了海邊,艾山又叫嚷要請客,結果不吃海鮮,還吃燒烤,又叫了兩扎啤。霍青山滴酒不沾,就算艾山游說他“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他也不為所動。
祝余靠在沙發上玩貪吃蛇,梁閣被艾山灌了酒,精神懨懨地看他玩,看他吃到最大,又看他撞死,“啊,你頭撞了它尾巴。”
祝余忿忿地說,“是它尾巴撞了我的頭!”又說,“你不要看我,你一看我,我就會死。”
梁閣眼神懶懶的,一瞬不錯地看著他。
祝余齜起兩排白牙,湊近他,有虛張地恫嚇,“再看,再看,再看就把你吃掉!”
梁閣一把掐著他腮幫子,直接把他拽過去吻住。
對面的霍青山虛弱又痛苦地伏倒在簡希肩上,仿佛被萬箭穿心,久久不能起。
前一天鬧得太晚,第二天起來都下午了,祝余騎著輛租來的小電驢快活自在地載著梁閣停在他們跟前,梁閣坐在后座,下頜擱在祝余肩上,咬著根冰棍,瞳光無神得懶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