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日太久,這個約定早被祝余拋到了腦后,他以為默認作廢了,現在被提起來,有種自作聰明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懊悔,他決定裝作沒這回事。
梁閣問,“要耍賴嗎?”
祝余在他眼里無所遁形,暗自咬牙,“你說吧。”
“我們約會一天吧。”
祝余始料未及,驚惶地看他,“什麼?”
又擅自決定,“就這周日,我們戀愛一天試試看。”
梁閣不等他拒絕,說完轉身就走。
“等一下。”
梁閣卻沒有停,直到快到樓梯口才回過身來,退著往后走,稍稍彎著身,好像在笑,“王晟穎有男朋友,你別醋了。”
祝余看著他背影蕭肅地跑下樓,才后知后覺地醒悟過來,醋什麼?誰醋了?
我不過認為你笑得輕浮,你就栽贓我吃醋?
他回到文學社,道著歉地和他們一起做完大掃除,坐在桌前校稿。思緒完全冷靜沉寂下來后,剛才發生的事一幕幕在他眼前過,他被自己蠢得想撞墻。
第一次那麼不明白自己要什麼。
他明明不斷壓抑自己的情感,也恐懼于回應梁閣的心意,梁閣不可能一直追著他,喜歡上其他人是最后也最好的歸宿。
可他看到梁閣對其他人稍微溫和一些,心里都翻江倒海,極端的情緒化讓他沒辦法冷靜地思考和排遣。他明知該故作平靜,不斷暗示自己要滿不在乎,卻仍然脫口而出一些尖刻的冷嘲熱諷。
他知道不應該,但他忍不住。
他也不知道被梁閣拆穿后該怎麼面對,所幸梁閣第二天就去了省選的城市,今年noi的省選地點在鄰市,很好地避免他在這種時候和梁閣見面,雖然延后的見面日期更像死緩。
梁閣參加省選的那天,祝余第二次上臺參加了鹿鳴的英語演講比賽,是他主動報的名,自從去年那個恥辱的倒數第二后,他每天都盡量勻時間來練口語,他是要一雪前恥的。
這次臺下沒有梁閣,卻有他們全班,每屆的高二都是演講比賽的固定觀眾。
他這回沒有半點緊張,看著臺下烏泱泱的人頭,他竟然還分神憂心了一下梁閣的省選發揮。這次祝余又是倒數第二,不過是一等獎的倒數第二,一等獎有四個人,他排第三,下面鼓掌喝彩的聲音比第一名還夸張熱烈,他又聽到霍青山說他是“爭氣機”。
祝余站在臺上就笑了。
晚上回到家就開始焦慮,明天就是周日,梁閣就回來了,他要和梁閣“約會”,他和聞歆容都沒約過會。
算了,隨便吧,我又不在乎,見完面我和他說清楚好了。
他心無旁騖地坐在書桌前看書,過了五分鐘,起身打開衣柜翻了一圈,“媽,我那件藍白色的外套放哪去了?”
他是個對外貌挺淡漠的人,但饒是他也覺得自己穿那件衣服很合襯出挑。
“啊?什麼外套?哪一件?”
“啊……沒什麼,沒事。”
他又坐回去了,特意穿新衣服顯得多在乎似的,只是應付那個條件罷了,不就是出去見一趟嗎?有什麼大不了的?
他扭頭沖著門喊,“藍白色!藍白色那件!”
喊完就羞愧地把臉埋進了夏嵐借他的《斬首之邀》里,閉著眼睛額頭不停地在書上磕。
“那件不在你衣柜里嗎?誒?那我放哪去了?”
他忍著羞恥說,“您幫我找找吧。”
祝余端正地坐直了,重新開始看書,看了兩分鐘,眉頭又慢慢聚起來。
梁閣那天也只那麼提了一句,今天省選才結束,明天還不一定什麼時候能回來,應該就是隨便見見吧……
“算了,不用找了媽,你早點睡吧!”
“怎麼變來變去的?給你找著了,還要不要?”
祝余郁卒地倒在書桌上,死死咬住牙,又緊緊捂住嘴,聲音還是從指縫里透出來,“要……”
周日上午九點,梁閣騎著公路車在林蔭道上穿行,太陽才剛探出點頭,微風習習,街邊的花店擺出的鮮花嬌嫩清新。
公路車猛地停住了,他下了車,從花店里時抱出來一大束花,單手握著車把,另一只手抱著花,迎風騎著車往醫院去。
等紅燈時身邊有個被媽媽用背嬰袋背在身前的小娃娃,不過一兩歲的樣子,眼珠又大又黑,咯咯笑著,好奇地伸出小肉手去抓梁閣手里的花。
梁閣抽出一枝小小的帶果尤加利放進她肉乎乎的手心,年輕的媽媽不好意思地笑起來,“哎呀謝謝。”又輕輕搖晃著孩子,“囡囡說謝謝,謝謝哥哥,哥哥好帥。”
梁閣抱著花進醫院病房,因為急性腸胃炎住院的唐棠已經起來了,一見他還有些發懵,“你怎麼就回來了?幾點回來的?”
“早上五點。”
早上五點到的,證明他凌晨兩點上的車,也沒問省選發揮,只說,“這麼早?你們教練怎麼訂的票啊?”
“我自己先回的。”
唐棠靠在床頭上下掃視著他,終于察覺些端倪來,“你今天怎麼……你是不做頭發了?”
梁閣低下頭,含糊地發出一個單音,不知是“啊”還是“嗯”,“就隨便剪了一下。”
梁閣抱著花到她病床邊說,“花放哪?”
“你來探你媽的病,還買什麼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