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難堪又痛苦,甚至想遷怒簡希,怪她戳破了自己無動于衷自欺欺人的假象。
可他再回神時,簡希已經走了。
梁閣突然說,低而清晰,“祝滿滿。”
祝余駭了一跳,他對上梁閣眼里那種炙熱的渴望,心口砰砰直跳,他幾乎以為梁閣沒有醉,從頭到尾都清醒。
梁閣又說,小孩子似的皺眉,“我要倒了。”
他說完腦袋就垂下來,磕在了祝余肩膀上,卻沒有真正倒下,估計只是開始發暈,站不穩了。
祝余一時間都不知道該不該扶他,手伸出去又收回來,梁閣的氣息粗熱地灑在他頸間,濕漉漉的,酥麻麻的,卻又無可救藥的干凈。
他知道青春期是性向的搖擺期,但他當時答應讓梁閣“想想辦法”的時候,絕對沒想過他會真的喜歡上梁閣,喜歡同性對他來說太天方夜譚了,這怎麼可能呢?
他喜歡大眼睛,鵝蛋臉,可愛又活潑的女孩子啊,跟梁閣完全背道而馳,是兩個極端。
他開始回憶,仿若浮光掠影,從高一報道第一次遇見開始,那個砸向李邵東的籃球,蹲下來給狗穿的小雨靴,帶著發財給他守攤子,“你不要怕我”,他高中所有的色彩都是從梁閣開始的,籃球,演講,親密與別扭,父親去世后梁閣的懷抱,那些笨拙又固執的追求,那條掛滿小燈的街道,“祝滿滿艦長,領航員梁閣請求帶你穿越銀河”,還有……
“最喜歡你。”
誰能不心動?誰來教教他?
肩上的梁閣發出難受的悶哼,身型虛浮地晃了一晃。
祝余眼珠在眼眶里徒勞地轉動,簡希已經走了,梁閣已經醉了,走廊上沒有人。
他想,我也醉了,我抱一抱他吧,沒有人會知道的,我悄悄地。
他踟躕地抬起手,觸到梁閣的衣服,又慢慢順著脊背移上去,終于反扣住梁閣的肩膀。
“你琵琶彈得真好。”他又說了一遍,話語低低地悶在梁閣衣服里,“我特別喜歡,你知道嗎?”
第六十六章 打架
祝余陷入了一個空前棘手的困境,自從和聞歆容分手,他就決定高中期間絕不戀愛了,更別說是和男生,還是梁閣。
而且完全不能等同于和聞歆容那種小孩過家家的親近,他只要一見到,不,一想到梁閣就心跳紛亂,頭腦發熱,過很久才能冷卻下來。這種感情太熱烈太危險了,一寸寸灼燒著他,像在自焚。
他在生活中見過最純粹的愛,就是他媽對他爸的,那種歇斯底里不顧一切的愛,盲目的犧牲式的崇拜與奉獻,祝余總是又感動又害怕。祝成禮死的時候,林愛貞空空看著祝余,好像在恨他還那樣小,不然她就能跟著祝成禮去了。
祝余懷疑自己身上刻帶了母親那種瘋狂的基因,一旦陷進去,他勢必要被這種感情左右,冷靜與理智會被漸漸蠶食,一定要及時遏制住。
他甚至來不及想喜歡同性所帶來的現實問題,就已經被自己那旺盛的心火駭住了。
他先找了簡希,有一個無奈且拘束的笑,試探著問,“簡希,你那天怎麼在走廊?”
簡希懶洋洋地伏在欄桿曬太陽,“霍青山拽我出去的。”
霍青山陰著臉把她從包廂扯出來,先沉聲問了幾句,見她不說話,語氣一下又軟起來,他是風流俊俏的五官模子,眼梢一垂下來,就顯得委屈又可憐,像撒嬌。
霍青山的女朋友出來找過他兩次,小姑娘誰也不認識,怯怯地站在后面叫霍青山的名字。簡希看她一眼,對霍青山說,“知道了,你回去吧。”
有時候她覺得自己天生就要為梁閣和霍青山操心,她安靜地倚在那看玻璃墻外的園景,就聽見祝余清潤的笑聲。
“這樣啊。”祝余本意也不是來問她這個,又稍作沉吟,“你能不能不要和梁閣說?”
簡希目光淺淡地落在他身上,像故意要臊他,“說什麼?”
祝余有些難以啟齒地支吾,“就是,就……”
“知道了。”
祝余松了口氣,感激又難為情地朝她笑,“謝謝。”
他是最會裝樣子的,頂個溫潤柔和的笑模樣,視而不見,不管是對梁閣還是對其他,看不出半點失常。
他把所有的精力都投進學習里去,學得很扎實刻苦,他不一定有林愛貞那種對感情的瘋狂,但他一定有遺自林愛貞的好強又頑韌,他非常舍得下心去做一件事。
但刻苦之余,他總也忍不住去看梁閣,或者在教室嘈雜的說笑聲中辨聽梁閣的聲音,會有稍瞬的心蕩神搖。
一旦發覺,他就懲戒似的狠狠掐自己,他人白皮膚也薄,是天生容易留印的體質,有天晚上回去洗澡,他看見自己腿根和小臂上連成一片的青紫可怖的掐痕,在浴室昏黃的燈下像另一種病態。
但他不在乎,他希望慢慢地這能成為一個反射,以后他想到梁閣就能想到這種痛。但并沒有,他只是掐的時間越來越長,掐得越來越狠,好在這個學期快要結束了,期末考該來了。
上次期中考方杳安開導他說,“這兩次學校是有意出難一些的,是想讓你們一輪復習用心一些,你沒發現單科高分多是競賽生嗎?不要急,復習起來你是有優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