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閣似乎也難以說清,稍作思忖,“感覺你還會下來。”
梁閣走了,祝余呆呆坐了會兒,又頹然地仰倒回床上,目光渙散地看著天花板。這張床對他來說寬敞得有些過,他無所事事地滾了滾,一下滾到了梁閣睡過的那側,霎時又被梁閣的氣息撲了滿身。
真好聞,再次睡過去前祝余想。
他沒吃酒店的早餐,從沒吃過他怕露怯。回到家林愛貞已經出門了,桌上有做好的飯菜,是今早剛做的。早餐算是煎餅攤的大頭,林愛貞每天六點出頭就會出門,要做這桌菜五點不到就要起來
他回到房里,拿到手機才看見微信上他媽發的消息,“滿滿放假多睡一會兒,起來自己熱熱菜,吃飽了再學習。”
祝余坐在桌前吃排骨,吃到第三塊時牙關顫動起來,他把骨頭吐出來,一動不動地坐在桌前。
再去學校時方杳安找他談了次話,這算很高的待遇了,因為方杳安極少找人談話,照例沒說太多,只簡單開解了幾句。卻又叫他一起吃了飯,幾層高的大食屜,擺出來的菜品豐盛奢侈各有珍奇,竟然還有藥膳,“家里人送的,一起吃吧。”
期中考結束,鹿鳴今年的元旦晚會提上了日程,晚自習鐘清寧去年級組開會,回來就動員,這次學校預留的時間不多,明顯是不再準備大肆操辦。
鐘清寧說學校有意辦一個民樂串燒,問班上有沒有會民族樂器的同學,有幾個女生舉了手,但都謙虛地說,“上高中后很久沒練了。”
原本大家對這事沒太大興趣,直到方杳安說,“梁閣,聽你媽媽說,你會彈琵琶是嗎?”
!
平地驚雷,所有人齊刷刷看向梁閣,霍青山和簡希已經看好戲般笑起來。
許多人對琵琶的印象還短淺地停留在電視劇里青樓花魁彈的靡靡之音,誠然有許多男性琵琶大家,但大眾認知里琵琶仍然偏向女性樂器,女孩子彈起來當然增氣質,但男生彈琵琶怎麼想怎麼不倫不類。
尤其梁閣,那違和感直接升到極點,他氣質太冷峭,和琵琶稱得上格格不入。
敢死隊艾山第一個拍著大腿樂起來,“真的假的梁閣?你是我們班花魁嗎?”
班上哄堂大笑,祝余都跟著笑起來。
正在寫題的梁閣抬起瞋黑的一雙眼,陰鷙地覷著他們,班上的笑聲十分識時務地熄下去了,祝余也不再笑了。
梁閣支著臉看他,“笑吧,讓你笑。”
祝余不著痕跡地移開視線,他握著筆,覺得耳后一點點燒起來。
梁閣最后還是被選上了,可能學校也認為男生彈琵琶有噱頭,梁閣在學校關注度又極高,長相也優越出挑,是個上上選。
冬天越來越冷,十二月寒意最料峭時A市下了場厚雪,夜里從窗外看過去白茫茫一片。祝余戴著冗重的圍巾帽子手套下樓時,路上的雪還沒被人工清掃完畢,綠化帶的樹叢上全是積雪,吸進一口氣肺里都涼沁沁的。
走出小區大門,梁閣已經等在那了,他騎在公路車上,斜背著一個黑色琴盒,都不這麼能瞧出裝的是琵琶,跟吉他盒也差不太多,冰天雪地,梁閣就這麼懶散地背著琴盒等他。
noip的成績是在兩周后出的,集會時廣播里報了獲獎名單,以成績來看梁閣絲毫沒有受到干擾,誠然鹿鳴noip從來強勁,但他仍然有一個優秀得駭人的高分,壓過了附中,引得帶隊教練大夸了他。
散會后,人群里有人朝梁閣吆喝,祝余看過去,是這學期常和梁閣同行的那個戴眼鏡皮膚黝黑的男孩子,叫孟訪,他遠遠地朝梁閣舉了個大拇指,咧著嘴笑出牙,“梁神,牛逼!”
所有人跟著看過來。
祝余站在梁閣身邊,體會到一種難言的酸澀,仿佛自慚形穢。
項曼青預產期臨近,某個周日祝余去醫院看她。
項曼青很喜歡孩子,也很希望能有自己的孩子,高一剛開學那段時間常不在學校,頻繁跑醫院調理身體,也是盼望再度懷孕。
祝余之前也去醫院看過她,因為流過產,家里很對她呵護,稍有小動靜就來醫院。祝余那時修新概念的征文,何進歸極度不靠譜,他于是去問項曼青能不能當他的指導老師,項曼青正被養得無所事事,欣然應允。
當時項曼青笑他,“《橘子輝煌》?你到底多愛橘子?上次雕心杯那篇是不叫《給橘子的搖籃曲》?”
祝余給她拎的水果里頭還就真有橘子。
“但這題目和內容都不錯,視角新奇,也挺青春虛幻疼痛文藝的,評委組就愛這口,再稍微改改,我看可以了。”
祝余也見到了她丈夫,臉看著小巧俊秀,身量卻高,可能因為行軍習慣身形非常板正,祝余看著他就油然感到一股浩然正氣。他人不太喜歡講話,只對項曼青話多一些,幾乎有求必應。
項曼青很高興他來,她離了學校就半點不嚴厲,笑著說,“真想你多來,聽說懷孕的時候多看看好看的人,寶寶也會更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