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爸?
祝余一頓,遲滯地扭頭去看梁閣,“簡,簡自昀嗎?”
梁閣點頭。
雖然時常在一起玩,但霍青山和簡希幾乎從來不提家里的事,就像他高一快結束了才知道霍青山和簡希是龍鳳胎,高二才知道簡希和霍青山的爸爸是簡自昀。
祝余回家時還仿佛行云駕霧,腦袋都熱乎乎的。
直到入睡前才冷靜下來,他這時候才想,那簡希也沒有爸爸了,簡希和霍青山都沒有爸爸了。
他回憶起祝成禮去世后,他回到學校的那天,簡希落在他發頂的手和仿佛慈愍的眼神,心里狠狠一抽痛。
明天就是中秋,他好像又聽見他媽在哭。
祝余緊緊地抱住了自己。
周一的天很陰,冷風干燥,明明才剛過中秋,氣溫卻好像已經自作主張地進入了冬天。
祝余第二節 晚自習去年級組開了會,回去時已經有些晚了,車上乘客零星,他和梁閣并排坐著,沒有說話。
祝余忽然問,“你腿應該好了吧?”
梁閣一時間竟不知道該不該點頭。
祝余視線渙散地望著車外,臉上有個輕柔的笑,“其實我看了樓道的監控。”他原本是去看那個絆他的男生,又轉過來看著梁閣,眼潭清透,“你是沒有抓到扶手,還是故意不抓的?不要騙我。”
梁閣眼神瞋黑地望著他,喉結攢了一下,“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你摔傷的第二天。”
梁閣眼里有怔忪的愕然。
既然那麼早就知道了,為什麼還照顧他,坐到他前面,甚至還陪他去noip的初賽?
因為人少,車廂里只開了兩盞展板燈,光線有些昏暗,路燈的螢光隨著車輛行進一盞一盞晃過祝余的臉,靜穆美麗,祝余好似洞悉了他,“我不想你白白受傷。
”
梁閣瞬間口干舌燥,耳邊有一陣遽然而至的白噪音,他竭力壓下鼓噪的心跳聲,“你確定你不喜歡我?”
祝余沒有說話,車廂里很靜,除了他們只有司機勤勤懇懇地開著車,陰了一天的雨悄悄降下來了。
“既然你的腿已經好了,那我明天不去接你了。”祝余別開臉,語氣仿佛審判,神色極淡漠,“你也不用坐公交來等我了。”
他說這話時,冷靜而漫不經心,像完成了什麼任務。
秋雨的寒氣似乎透過車窗漫漶進車廂,梁閣方才還直蹦嗓子口的心沉沉地落下去,嘴唇抿成薄薄的一線。
——“下一站,鹿角園。”
祝余要到站了,他直起身,略微低下頭去望車窗外掠過的街景,不期然說,“騎車來吧。”
梁閣倏然仰頭,聽見細雨在耳邊錯落地敲著車窗,霧濕一片。
祝余說,“我也買了一輛。”
——“鹿角園到站了。”
祝余走到前面去,扶著車門邊的欄桿站著,側過臉朝梁閣笑了一下,帶著些捉弄成功后的狡獪與乖覺,神氣活現,“再見。”
第五十八章 艦長
祝余步入雨幕,車門在背后閉合,綿雨淅淅地落在他身上,浸染了些濕潤的涼氣。
夜已經深了,祝余回到家他媽正關了燈在看電視,屏幕上色彩變換的光投在她呆滯的臉上,她愣了很久才發現祝余回來了。
祝余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有時候他會想是不是應該多陪陪她,可祝余在她身邊待久一些,她就會馬上趕他去學習,“滿滿你去看書吧,你什麼也不要干,你好好學習。”
她是個吃慣苦的女人,因為兒子長得像死去的丈夫于是加倍疼愛,變本加厲地大包大攬,她不讓祝余做任何事,也不再允許他到攤子上幫忙。
大事小事雜事瑣事,她每天忙得像個陀螺,可一閑下來她就目光癡滯一動不動地看著某處。
她對祝余只有一個要求,那就是好好學習,認真讀書,給他爸爭氣,每天那零星的相處時間她都在不停重復這些話。
祝余經常感到家里有一根緊繃的弦,稍有不慎就會斷掉。
他洗完澡回到房里,濕著頭發坐在書桌前做題,電量微弱的臺燈只照亮他身邊那一小塊地方,等時針劃過十二點,頭發已經干透了,他整理好書包上床睡覺。
雨還在落,疏疏密密地打著窗欞,他想起剛才在車上時梁閣那張從來吝嗇表情的臉被他唬得一驚一乍,就忍不住竊竊笑起來。
他其實仍然不知道梁閣為什麼喜歡他,他也不知道梁閣是不是天生就喜歡男生,畢竟青春期本來就是性取向的搖擺時期。
祝余知道自己長得還不錯,應該算有些讓人喜歡的資本,或許就是某一霎那的美好蒙蔽了梁閣,如此就起了點模糊的心思。
但愛情的發生只是一瞬間的事,而后是漫長的生活,祝余并不認為梁閣會喜歡他太久。就像他和聞歆容,他自然是喜歡過聞歆容的,不然絕不會和她在一起,聞歆容當然也喜歡過他,可一上高中見了更多人還不是立刻嫌他窮酸丟人。
心緒未定時的喜歡不過荷爾蒙隨機的產物,好看的人有太多資格朝秦暮楚,他等梁閣對他的心思慢慢淡掉,他確信自己能在梁閣不喜歡他后繼續毫無芥蒂地和梁閣做朋友,他可以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