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媽經常吃著吃著飯就哭了,回過神來連忙抬起胳膊把臉揩干凈,生怕祝余瞧見。
祝余順勢垂下眼扒飯,裝作一無所知。
他并不知道應對母親突如其來的眼淚,因為這遠不是他安慰幾句,或做出什麼保證就可以杜絕的。她應該有一個情緒宣泄的窗口,以后的日子她仍然會無數次因想起死去的丈夫而落淚,只是可能隨著時間后延會頻次遞減。
收假之后高二會進行文理分科的第一次月考,祝余其實有些忐忑,他原本理科成績就不如文科出彩,大多時候需要靠文科拉分。高一下學期的期末考試他發揮得那樣好,沒有任何一門拖后腿,是因為他復習得非常刻苦充分。他甚至用了個被學神們知道后貽笑大方的死辦法,他把教材背下來了,背的還不是文科,是生化。
很傻,是個十足的笨法子,他知道理科應該整理框架,理解學習,但或許學習方法這種東西確實是因人而異,反正祝余覺得這個死辦法對他是有用的。他上學期期末前那段時間空前焦慮,瘋狂刷題,晚上延后一小時睡覺了還是睡不著,輾轉反側總覺得一定還有什麼重要知識點遺漏了,可他又不知道到底是什麼,心里虛得不得了,于是破釜沉舟干脆把教材背了。
好在他記憶力不錯,雖然比不上霍青山,但他也記得很快很牢。
他太想得到全免資格和獎學金了,他一定要得到。
小時候他爸帶他臨文徴明的小楷,說文衡山習字,日以十本為率,告誡他天道酬勤。
祝余上午花時間做了套理綜題,中午隨便吃了點東西,下午準備把錯題和公式都再過一遍。
對面有拖動椅子摩擦地面的輕微聲響,祝余不經意抬起頭,看見文學社社長一臉“好巧”的笑。
鹿鳴的假期是階段性的,高一雙休,高二單休,到了高三每月只兩天月假,高三這次趕上國慶也有三天假期。
祝余也回了個驚喜的笑,兩人悄悄低語了幾句,也沒有說太多又繼續各自開始學習。
祝余手機的屏幕突然亮起來,他拿過來一看,竟然是梁閣。
“語文作文要寫嗎?”
配了個小企鵝回頭疑問的表情包。
祝余怔了一怔,他和梁閣上一次的聊天記錄還停留在三個月前,冷不丁看到手機上的消息,居然有一時的錯愕。
久違的熟悉感讓他心里泛起一陣酸澀的漣漪。
他忽然就不再糾結那麼許多了,或許他要的就是這樣,不需要刻意躲避梁閣,也不需要成為陌生人,只要還像以前一樣聊天、相處就可以了。
隔著屏幕他也不覺得如何局促,幾乎是回過神就自然地回復了,不知不覺開始聊起來,他仿佛有癮似的不停發消息,熟稔得就像三個月的互不理會從不存在,又好像一天就要把這三個月沒發的消息全部補齊。
發消息的間隙,他抬起眼看見社長的正六邊形臉,猛地想起當初梁閣說社長長得像個苯環,沒忍住一下就笑了。
社長見他突然發笑,“怎麼了?”
祝余連忙掩了笑,搖搖頭,面上很誠懇,“對不起。”
社長以為他是為在圖書館笑出聲道歉,事實上他是為當著社長面嘲笑了他道歉。
下午五點他和社長一起從圖書館出來,邊走邊寒暄,社長作為應屆高考生也問了他大學想學什麼專業,還問他想不想繼續留在文學社。
祝余都答得很含糊,他確實沒想好以后要做什麼,他沒有特別向往的職業和工作,也沒有什麼夢想,他一切努力都是為了高考,他的想法天真而樸素,就是高考考到多少分就去那個分能去的最好的學校和專業。至于文學社,他是想繼續留下玩一玩,畢竟高二課業還不算緊張,但是學長學姐們升入高三學業緊張已經快要退社了,他也不知道還有沒有留的必要。
他們走到分別的地方社長才調笑說,“我還以為你是學習特別認真的那類學霸,沒想到你特意去圖書館玩了一下午手機。”
中途還邊充電邊玩。
祝余原本還沒察覺這事,被社長一說頓時赧顏不已。
第二天他就沒再去圖書館,但為了避免重蹈昨天的覆轍,他特意把手機放在客廳里,每隔一小時才出去一次。
放假三天,他和梁閣聊得雖然頻繁,但和往常別無二致,沒有任何曖昧內容,他甚至已經自我暗示梁閣其實并不喜歡他了,就是好朋友罷了。
四號開始復課,祝余早上起來洗漱,看見鏡子里自己明顯要更挺拔韌勁一些,他暗自比量過,他現在的身高在班上已經排第十四了,和簡希并列。
為了拔個,他費了許多功夫,好不容易長到176,竟然沒人發現!
他六點四十出了門,十月的清晨已經帶著微微的冷意,空氣中有秋天朦朧的薄霧,漸升的太陽在小區前投出一塊光斑,讓人心神怡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