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人看著他,“清泉還有不認識傅驤的?”
霍青山輕蔑地嗤笑一聲,“多稀罕,鹿鳴還有不認識我的呢!”
“哎喲,還有人不認識霍小爺?”“哪個有眼不識泰山的?”……
霍青山彎下身,沖著他粲然一笑,“不要怕。”
他們學校這種活動,很多是高一高二輪崗做觀眾的,這次是高二,應該就是抽一些班去,比賽的那兩節課項曼青組織考試,他們大概率去不了。
祝余自己倒不太在意,這種校內小比賽全當試煉了,完全沒到需要人助陣加油的地步,他不至于這點小場面也怯。
他從容自信地去了。
到了才發現判斷嚴重失誤,整個高二都來當觀眾了,其他參賽的全是每班口語最好的,聽到一號演講時祝余腦子就空了,太地道標準了,完全不是他這種一周速成可比的,旁邊有人輕聲背稿,每個都流暢優秀,自信大方。
他站在其中,覺得自己就是人參中的白蘿卜,雞蛋里的獼猴桃。
但他是那種八風不動的人,誠然內心已慌如亂麻,面上愈加不動聲色,當英語課代表來和他搭話時,他還若無其事地清淺地笑著,游刃有余。
“其實我們班口語最好的是霍青山,這種演講比賽的獎他拿到不想拿了,他演講特別有感染力又幽默,評委都能笑。”
霍青山這個騙子,竟然還說他當評委自己肯定一等獎。
號碼越來越近,祝余發現自己怯場了,至今他聽到的每一個都比他好,要不是太慫他差點想臨陣脫逃。他很沒有底,因為并不是他擅長的,這簡直是一個陷阱,以己之短搏人之長——這能學到什麼,這完全是來丟臉的。
終于叫到他名字,他從容自若地走上了臺,背脊端直身姿挺秀,甚至走出些少年翩然的風度。
但他知道自己一開口,所有人都會發現他是白蘿卜,是獼猴桃。
他是高一的,沒有本班同學的加持,本來只是一些慣常的稀稀拉拉的掌聲,可是高二那幾個調皮又很能出風頭的男生瘋狂起哄鼓掌,聲音之大讓低頭開小差的人都抬起了頭。
很多人不明所以地看了看那幾個男生,又回過頭去看臺上的祝余,想看這個人到底何方神圣,“媽耶,這人誰呀?”
他是個頂俊秀的男孩子,五官漂亮,烏黑明澈的眼睛里有惶亂的不安,那股易折的脆弱感,簡直要叫人心生不舍,可又被一種清冷的陰郁強壓著,下頜微仰,看起來怯生又高傲。
整個高二都在臺下,有一千多人,還有三個外教,烏泱泱的黑腦袋,一千多雙眼睛投在他身上,遠不是在班上開會時那幾十張熟面孔能比的,就算他不斷心理暗示,臺下都是豬,是大白菜,也無濟于事。
喉嚨像黏在一起了,后背手心都是冷汗。
他無端回想起寒假時和梁閣玩那個大熱的手游,他幾乎沒接觸過這類操作復雜的游戲,剛開始玩笨拙又緊張,甚至分不清視野和移動,手忙腳亂。梁閣像看穿他的慌張,“如果你害怕,就叫我的名字。”
他不想那麼沒用,可危險時脫口而出,“梁閣!”
他聽到耳機里梁閣低低地“嗯”一聲,“馬上。”
每次都這樣,有時他甚至不知道梁閣在哪里,就看見對面被梁閣冷靜利落地一擊爆頭。
“梁閣。”
“馬上。”
他沒想過會這樣依賴一個人,明明是在游戲里,可他覺得特別安全,什麼也不用怕,因為只要叫梁閣的名字,梁閣就會出現。
他甚至覺得梁閣就在他身后,手把手教他開槍,強大又沉穩,萬無一失的可靠。
——如果你害怕,就叫我的名字。
“梁閣。”他在這種無助中,幾乎是應激地,悄悄在心里叫了一聲。
他深呼了口氣,漸漸放空自己,再不如人也要開始演講了,他抬起頭來。
仿佛冥冥之中,有人穿著春季校服外套,高高挺挺地站在觀眾席最后,隔得很遠,祝余看不清他的神情,只依稀看到少年英挺神秀的輪廓。
梁閣一路跑過來,還氣喘不勻,先利落地抬起手朝他招了招。
祝余有一瞬間的失神,紊亂的心緒一下鎮住了。
他站在臺上忽然笑起來,迢迢地凝望著,眼里星河搖晃,又誠摯又羞澀。
整個人都穩下來了,像之前對著梁閣練習過上百次的那樣,演講詞清清朗朗地流瀉而出,他都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就已經結束了,他說完謝詞下臺,腳底還隱隱發麻。
下臺時被霍青山被知會的那群人又開始瘋狂鼓掌,還帶著一群啰啰,掌聲雷起,不管成績怎樣,排面肯定是最大的。
祝余出后臺時,梁閣已經在外面了,祝余見到他又笑起來,“梁閣,你是我的召喚獸嗎?”
一叫你,你就出現了。
梁閣沒有聽清,不解地斂了眉:“嗯?”
祝余卻又不解釋,“你怎麼來了?不是在考試嗎?”
梁閣稍作思量,眼神不知道看哪,虛虛倚著墻,放空又隨意,“啊,考試太緊張,我就跑了。
”
“緊張得跑了?”
梁閣說,帶了點夷悅的上聲調,“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