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愛貞昨晚回來受了寒,發起燒來,祝余叫她今天別去擺攤了,反正鹿鳴全校都放假,也沒什麼客流。可今天一早還沒六點,她就收拾好出門了,祝余半夢半醒聽到她在耳邊囑咐,讓他送他爸去醫院透析。
他去公交站坐車,站牌前的椅子有些臟,祝余站在路沿,垂著眼等車出神。
忽然有人湊到他眼前,低低地“喂”了一聲。
嚇得他整顆心都橫跳了一拍,倉促間抬起頭,看見簡希含笑的眼睛。
簡希嘴里含著根棒棒糖,騎著白色的小電驢,她好像是不怕冷的,又只穿一件藍白色的外套,牛仔褲,帆布鞋,背上是個神奇寶貝球款式的貓包,特別青春休閑。
“簡希?”他四處看了一眼,“你去哪啊?”
“給貓驅蟲。”她將貓包背到身前來,滑開了拉鏈,大方展示,“這是我的貓。”
是只雙色布偶貓,寶藍色的眼睛大而圓潤,皮毛雪白柔滑,布偶貓比較親人,抬頭看他時都有股子嬌憨的優雅。
祝余小時候撿過一只流浪貓,養了一陣子,見了這麼漂亮的貓不免心生喜愛,“好可愛,叫什麼名字啊?”
“叫狗子。”
……
簡希問他,“去哪班長?我送你?”
“順路嗎?”
“地球是圓的,到哪都順路。”
祝余還在躊躇。
她直接把頭盔摘了,利落地扣在祝余頭上,下巴一揚,已經目視前方,很有說一不二的派頭,“上來。”
祝余連忙扣好了系扣,跨了上去,說了地點。
簡希開得又穩又快,一路上平順微風很愜意。
祝余有些佩服,想起什麼來,“騎電動車是不是有規定年齡啊?”
“十六歲。”
祝余驚訝,“你十六歲了?”
“當然沒有。”
……
祝余陡然覺得小電驢顛簸了起來,手都不知道往哪放,只好抓緊了自己的褲子。
忽然聽見簡希在前面很輕地笑了一聲,“怕什麼?不是把頭盔給你戴了嗎?”
祝余說,“我沒怕。”
“哦,冤枉你了。”她又笑起來,輕快而散漫地,從肩上丟了一顆糖過來,祝余險些沒接住,聽到她說,“賠罪。”
是顆水果味的棒棒糖,祝余握在手里,“謝謝。”
目的地離醫院不算太遠,十多分鐘就到了,祝余從小電驢上下來,把頭盔取下來給她。
又說,“謝謝。”
他年歲小,生長期也晚,現下還沒有簡希高。又笑起來,眉眼兩彎,是他常用的那種笑。
簡希一條長腿支著地,扣上頭盔,又把貓包背到身后,看他良久,忽然說,“班長,你笑得好假哦。”
祝余愣了一下,眼梢上挑著,還是笑著看她。
簡希不甚在意地聳肩,“不過真好看,假的也好看。”
她說完就直接發動,“走了。”
騎著小電驢從祝余面前風也似的走了,匯進來往的車流里,細碎短發被迎面的風吹得后拂,露出清麗干凈的臉龐,很恣意自由的樣子。
笑得很假嗎?
祝余不自覺笑了一笑。
是不是嘴角抿得太緊了,顯得太刻意?
他又放松嘴角笑了笑。
難道眼睛笑得不深,太敷衍了?
來回笑了好幾次,臉都有些發僵,才發現對面有個挎著編織籃的老太太一直神情古怪地盯著他,似乎懷疑他鬼上身了。
祝余咳了一聲,裝作若無其事地走了。
第十二章 能加個微信嗎?
是個公園,不大,植被豐富,春夏時草木繁茂,常綠林冬天也不凋,還是一派充滿蕭瑟的綠意。
他在老地方找到了林愛貞,“媽。”
鹿鳴校區偏,沒有學生幾乎就沒有客流,多數時候鹿鳴放假,她就會來這。不像鹿鳴那兒是出了攤位費的,這是偷摸著來擺的,要躲城管,所幸城管不常來這,倒也安全。
她起早貪黑地在室外擺攤,淘水洗菜,凍得手上開裂,貼了好幾個顏色變深的創口貼,怕客人嫌臟她多戴了幾層一次性手套。
祝余看一眼都覺得眼睛要被那幾塊創可貼灼傷了,心窩酸汪汪的。
“你怎麼來了?不在家學習?”
“你生病怎麼不在家休息?”
“都是小病,哪能因為這點病不出攤啊?一天流水不得掙回來?”她口罩剛取下來,話說得急,一下嗆著冷風,猛地咳嗽起來。
祝余連忙給她順背,“你回去吧,我來做。”
“你做什麼,趕緊回去學習!你是做這種事的人嗎!?”
祝余不由分說把她強按到帶來的小凳上,又把帶來的藥沖給她喝了,自顧自忙活起來。中午客流多起來,他手腳不快,他媽嫌他慢叫客人干等,又急匆匆把他擠到一邊。
一點多的時候,他媽接了個電話。
是他舅媽騎摩托車逆行和公交車撞了,沒戴頭盔,聽他舅舅在電話里說,好像是臉上劃了條大口子,破相了。
他舅舅是個很窩囊的男人,分明不矮不丑,可人沒用又懦弱,叫人看著就覺得是孬種。他在電話里對姐姐哭哭啼啼,他老婆被人撞了,滿臉都是血,現在在醫院,讓她趕緊來。
林愛貞急得手不停在圍裙上擦,“誒誒,我就來我就來!愛國你別急……”
她滿面急色,手忙腳亂地解圍裙,“滿滿,我要去趟醫院,你舅媽被車撞了。
”
祝余趕緊說,“我跟你一塊兒去。”
他實在擔憂這一去最后所有費用又都是他媽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