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閣講題前先把做題要用到的知識點給他過了一遍,每講一個點,就會稍稍停頓看他一眼,確認他是否真的懂了,很快祝余開始跟著他的思路走。
梁閣的解題思路要比周敏行清晰很多,跟他人一樣干凈利落,基本不會有廢話,跟著他走就覺得問題簡單至極,真正讓人豁然開朗。
梁閣記憶力可能并不特別出彩,但他擁有極強的處理問題和識別矛盾核心的能力,思維冷靜敏捷而一針見血。
祝余見過梁閣上去寫題,數學老師很愛叫他,他每次上去拿著粉筆就開始寫,寫完把粉筆往盒里一扔又下來。他不會列很長的式子,通常很簡潔,數學老師就在他的解法旁邊擴計算過程,邊寫會邊興奮地講,“你們要學習梁閣這種思維,思維永遠是最重要的!”
思維永遠是最重要的,數學老師名言。
祝余今天也算領會到了這句話,他覺得這人厲害,不是自己這種因為刷題太多幾乎要產生肌肉記憶的熟練,是那種一目了然的聰明。
這讓他對梁閣產生了某種微妙的摻雜著零星嫉妒的佩服,一邊覺得他厲害,一邊又嫉妒他這樣厲害。
但總的來說,教得非常好。
講完兩題,祝余道過謝后轉回身,再次被扯住了,他不解地看著梁閣。
“都懂了嗎?我可以……”梁閣咳了下,“再講細點。”
祝余緩了幾秒才說,“我懂了謝謝。”
周五下午有體育課,祝余通常解散后就會回教室,但他今天久違地在校園轉了幾圈。因為體育老師說下課前要再集合清點一次人數,不準回教室,學校最近在嚴抓體育課。
他被喻彤拽去散步,同行的還有喻彤現在的同桌鐘清寧。
喻彤是班上文娛委員,戴一副圓圓的眼鏡,有點嬰兒肥,她少有太大的表情,看起來是個面容冷靜的可愛蘿莉,但做同桌的時候祝余聽簡希評價她是“性格鬼畜的御宅”。
鐘清寧是他們班最漂亮的女孩兒,性格很溫淳,說話輕言細語卻不嬌氣,美貌程度在年級里都排得上號。因為跑圈她在腦后扎了個馬尾,露出只巴掌大的鵝蛋臉和纖白的脖子,皓齒明眸,一顰一笑都娉婷楚楚。
鹿鳴的綠化做得很好,春天綠意盎然,寒冬也勃勃朝氣很有生機。冬日的陽光晃白而刺眼,卻并不很暖和,仍然是干燥的冷,有風。
祝余安靜地走在兩個女孩子一側,腦子里回顧早上背的那篇英語作文里的高級句式,他不主動插話,偶爾女孩子們問他,他就會笑著說兩句。
兩個女生手挽著手,走路時邁步都一致,說說笑笑繞了兩大圈。
他們勤學樓前繞過景觀池,走到林蔭道旁邊的籃球場,鹿鳴的籃球場地很大,室外籃球場就有14個,三個年級有不少班在上體育課,籃球場烏泱泱站滿了人。
他們找到自己班的籃球場地,男孩子少有不愛打球的,祝余當然也喜歡,但他打得并不好。除了小學性格還活潑時跟同學樂過一陣子,上中學后就很少再和人玩這種運動量大的球類運動,初中時他沒有要好的朋友,現在也難開口加入班上的籃球隊伍。
但他很容易被這種恣意郁勃的活力感染,還沒完全成熟的屬于少年的力量感,汗水,奔跑,隊友,你來我往地追逐,青春應該有這樣一頁。
球場旁邊有不少人跟他們一起在看,他們班籃球場子一直很熱,有校隊的,有梁閣,有霍青山,還有簡希。
是的,簡希。
簡希籃球打得特別好,在一眾高個子男孩里絲毫不落下風,在扣下一個籃就要成為校園神話的高中籃球里,簡希可以。
她很高,175的個子壓了班上大半長勢溫吞的男生,五官白皙英氣,漂亮和帥氣毫不違和感地中和在她身上,高高瘦瘦矯捷靈活,幾乎有投必中,跑動時帶起的風拂開額前的碎發,迎著光笑起來干凈颯爽。
場上好像較上勁了,不知道誰在球場那端把球扔了過來,撞上籃板直直朝球場右邊斜射出去,就在祝余他們這塊。
那一瞬間太短,球來得太猛,劃破空氣的聲音近在耳畔,眼看要砸到臉上,祝余只來得及側了下身。
鐘清寧受驚地“啊”了一聲。
有人飛快過來,伸手一攔,球撞到他手心,悶悶地砸在地上,又彈開了。
梁閣站在他們面前,只穿一件薄薄的單衣,袖子捋到手肘露出一截小臂,身板精瘦挺拔。他轉過身來,五官深挺,汗從鬢角流下,身上帶著祝余熟悉的運動后蓬勃的熱意。
不知道是因為著急來攔,還是打球運動量大,他略微氣喘不勻,“沒事吧?”
鐘清寧正對著他,兩個人挨得近,她幾乎能感受到梁閣說話時胸腔的共振,像被那股躁動的熱燙到了似的,低下頭去,小幅度搖了搖頭。
喻彤鎮定地說,“沒事。”
祝余目睹這場英雄救美,似乎撞見了一場早戀的開端,作為被順便搭救的旁觀者,他了然于心地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