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下午有課,是走不開的,所幸還有喬七山在。
拜托喬七山代課后,他重新替周漣拉好背包拉鏈,告訴他:“我送你吧。”
周漣立刻便笑了。
明明已經十九歲,可這孩子在他面前依舊像個小朋友,情緒簡單直接,輕易便會沮喪郁悶,但也很容易高興起來。
這不是一件好事。沈懷今想,或許放任甚至鼓勵他保持孩子氣的自己該負最大的責任。
“那我就能多跟你呆一會兒了,”周漣高興地說道,“還好他沒空。”
沈懷今聽著,很想把他抱進懷里,在他面頰上親一口。
十多年前,他時常對周漣小朋友做這樣的事。那時心無旁騖,感情純粹,不需要瞻前顧后,沒有任何心理負擔。
不像現在,心中有鬼,做什麼都瞻前顧后,小心守著自己的分寸,不敢越雷池半步。
.
路上,周漣一直低著頭擺弄手機。
這有些反常。他對互聯網的依賴度一直很低,對社交平臺沒太大興趣也不怎麼玩手機游戲,大多數時候只把手機用作最基本的通訊工具。
沈懷今心中大約有了猜測,但并不急著問。
就如同他預料中那樣,沒過多久,周漣便主動都告訴了他。
“雨濛姐姐說話好直接呀,”他放下手機,一副尷尬模樣,“總鬧得我不好意思。”
沈懷今心想,若論直接,那還是周漣本人更勝一籌。
“她說什麼了?”他問周漣。
“她說我一看就是那種被家人保護得太好的小……小……”
見他難以啟齒,沈懷今隨口猜測:“小朋友?”
“……小處男。”周漣說。
他聲音很小,像蚊子在嗡嗡。
聽起來有點好笑,沈懷今卻笑不出來。
“你們經常聊天嗎?”他問。
“嗯……算是吧,每天都會聊幾句,”周漣感慨道,“你之前說的都對,我們的世界確實很不一樣。”
那是自然的,哪怕是對沈懷今而言,丁雨濛也是一個很不尋常的女人。
他見過很多人體模特,做這一行的大多有各自的難言之隱。
丁雨濛是唯一一個坦蕩承認在陌生人面前脫下衣物單純只是為了“享受欣賞的視線”的人。
她并不缺錢,開了兩間酒吧,為人爽快率性,并且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有多迷人。
她的“直接”都是精雕細琢過的進攻手段。
忽略一切外在條件,周漣在她面前仿佛是個嬰兒。
“是不是覺得很新鮮很有趣?”沈懷今問。
“嗯,”周漣點頭,然后說,“她問我想不想去她的酒吧。”
沈懷今看了他一眼:“你要去嗎?”
“我……我不知道,沒去過這種地方,”周漣很猶豫,“你能陪我一起去嗎?”
”我不太喜歡這類場合,”沈懷今說,“太吵了。再說,酒精和香煙一樣,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周漣若有所思,緩緩地點了點頭。
“我覺得……你應該也不會喜歡的,”沈懷今繼續說道,“進去以后沒一會兒就會后悔,然后苦惱如何開溜。”
周漣深以為然:“有道理,那我也不去了。”
“隨你。”沈懷今說。
隨著目的地逐漸臨近,周漣的情緒很明顯變得低落。
“先住幾天,等叔叔滿意了,我就來接你,”沈懷今安撫他,“有事隨時給我打電話。”
“好吧。”周漣點頭。
“還有,如果真的要去酒吧這種地方,提前跟我說一聲。”沈懷今叮囑。
“我不去,”周漣表示,“除非你陪我。”
.
和周漣分開后沒一會兒,沈懷今在回程路上接到了丁雨濛的電話。
沈懷今開著免提,兩人聊了幾句公事,丁雨濛很快話鋒一轉,提起了周漣。
“沈老師是不是有點迂腐呀,”她半開玩笑般說道,“只想給弟弟找個門當戶對又年齡相稱的大家閨秀?”
“我哪管得了他,”沈懷今說,“但……他是一個特別認真地孩子,一根筋、認死理,你最好想明白,別隨便逗他。”
“說得好像我在故意玩弄他的感情,”丁雨濛不滿,“要我說呀,他會變成這樣,和某些人的保護過度脫不了干系。”
沈懷今不置可否,說道:“他真的很幼稚,等新鮮感過了,你很快就會發現自己像在提前養兒子,巴不得立刻甩開他。”
丁雨濛沉默了幾秒,說道:“沈老師,你這樣好像在吃醋。”
“我只是把他當弟弟,不想看他被甩,”沈懷今說,“你想太多了。”
“咦,”丁雨濛驚訝,“我本來想說的是,我以為你也有點喜歡我呢。”
沈懷今抬起手:“我在開車,不方便打電話,晚點再說吧。”說完不等丁雨濛回應,便切斷了通話。
.
回到住處時,樓下的課才上到一半。
周一下午來上課的大多是復讀的藝考生,一畫便是七八個小時。
沈懷今接過了喬七山的班,又拜托喬七山去倉庫把他藏起來的一箱方便面找出來。
周漣不在日子里,他不必假扮穩重又靠譜的大哥哥,過得散漫無比。
沈懷今的生活習慣很糟糕,晚睡晚起,生物鐘混亂,三餐不規律,叫外賣都嫌麻煩,總是拿速食食品充饑。
這樣的生活不健康,但很舒適自在。
“連泡面都要藏,”喬七山笑話他,“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你的家長呢。
”
“你不懂,我怕他學我,”沈懷今無奈,“我做什麼他都要學,分不清好壞。”
“哦,你也知道這樣不好啊?”喬七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