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一個道歉
先是被齊文朗的一則電話占據了思維,再是受到商行箴一番言語威脅,時聆夾著被子輾轉難眠,好不容易蓄滿睡意,天不亮又被生物鐘無聲喚醒。
腦子里塞的東西太多了,豈止商行箴在他床頭前講的那些不能聽的內容,時聆將商行箴昨晚和高行長的通話與齊文朗的狀況建立起聯系,大致了解的是齊文朗欠著商行箴出借的一個億,向銀行續貸,銀行卻只批了五千萬的額度。
這種難題涉及到時聆的知識盲區,在他理解范圍內,齊文朗要還商行箴的這筆數,就得再多搞五千萬才能填上。
問題是齊文朗的借貸期限是多久,如果還不上會怎樣?
剛醒來的腦子不太靈光,時聆朝右側翻個身,不料一眼對上懸在床頭柜沿的掛飾。
他總算明白什麼叫作繭自縛,索性不看了,蹭著枕被又翻到了另一頭。
窗紗外天色暗淡,雪落無聲,也不知道今天天氣如何。
樓下有發動機熄火的聲音,庭院門開的聲音很輕,時聆反正睡不著,就掀被下床看看孟管家又讓人往家里運來了什麼。
誰知拉開窗紗,他不見孟管家的身影,立在庭院大門的是披了駝絨大衣的商行箴,雪已經停了,他正跟貨車駕駛室跳下來的司機對話。
這種天氣室外沒法晨跑,時聆實在好奇有什麼要勞駕商行箴這麼早下樓去接的,想到昨晚還沒尋到機會問對方可否同意張覺他們過來陪他過生,干脆以此為借口,下樓一探究竟。
剛取下衣帽架的外套,門就從外被推開了個縫,北風掀進門廳,時聆冷得瑟縮了下,轉過身去:“叔叔。”
天色還早,屋里還沒開燈,門廳光線幽暗,只被屋外投進的微光拂亮半晌,隨即商行箴揚手將門闔住,抵擋了一門之隔狂妄的冷風。
似是沒料到時聆今天會這麼早起,商行箴怔然,早卸下了昨夜在人家床頭上手掐弄言語相逼的惡劣態度:“怎麼跑下來了?”
時聆卻分不出眼神瞧他了,緊盯著他護在大衣下、抱在懷中的一大坨毛茸茸失了神:“小羊!”
是一頭純正的尼日利亞侏儒羊,區別于常見的白色,這頭是通體淺灰的,貼近于商行箴內里的家居服顏色,所以時聆一開始沒瞧出來。
商行箴今天起這麼早就是為了接這頭小羊回家,本來計劃是把它牽上時聆臥室把人喊醒的,結果盤算得不如意,被時聆先一步撿了他崩落的算珠。
他抽出一只手按在時聆后背輕輕一推,說:“先進去。”
昨夜的露骨說辭已被時聆拋之腦后,他一路湊在商行箴身旁,想伸手摸摸小羊的腦袋,但見它眼神怯怯地縮在商行箴臂彎里,只好作罷:“是我們的嗎?”
“老周不是說你上學經過總愛瞧人家里的羊?以后不用瞧了,你也有。”至偏廳,商行箴彎身把小羊放在地上,抓過時聆的手搭在羊背上,“是給你的成年禮,但你要是覺得它屬于我們的共有財產,那就是我們的。”
羊絨綿軟,掌下的動物軀體很溫暖,時聆這輩子只摸過貓貓狗狗,摸得最多的就是陳敢心家那只名叫“漢堡”的比熊。
他用同樣的方式去撫摸這頭陌生的小羊,被一雙黑黢黢的動物眼睛打量,他也莫名含了怯意:“它怎麼不搭理人啊?”
“你剛來這里愿意跟我敞開心扉?昨晚不也不搭理我,我就挑中它像你。”商行箴含沙射影完,念及今天什麼日子,又放輕語調正經解惑,“這是我在新疆牧場買的,它長途運輸過來,得給它時間適應環境,等應激期過了就好。”
時聆聽得認真,心尖兒癢癢的,彷如春日未至,卻早早纏了藤蔓,將整個胸腔填得滿滿的,叫他終于明白何謂得償所愿。
他揉小羊的頭頂,摸到藏在絨毛里的小尖角,突然,小羊朝他手臂拱了一下,是示好的表現。
假如在商行箴眼里他真的跟這頭小羊性子相似,時聆已顧不上自己多次示好時對方心里作何想,是否也跟此時的他一樣感覺很受用。
縱使知道有些話以他的心境不合適問出口,時聆還是抑制不住到嘴的沖動:“叔叔,為什麼要買小羊啊。”
屋里暖和,商行箴起身脫下大衣:“你不是喜歡小羊?捏扁了缺眼珠子了也舍不得扔,我總不能沒眼色到給你買頭水牛吧。”
時聆感覺自己沒說清楚:“那為什麼要送給我?”
商行箴放好衣服沒再彎身,居高臨下地看著以蹲身的姿勢仰臉看著自己的時聆:“你生日我不送你送誰?”
小羊似是找到好玩的物事,從他掌心下鉆出叼著沙發上大衣的衣角玩兒,時聆便也站起來,問:“為什麼我喜歡,你就要給我?”
再淺顯的問題,一深度推敲就難作答,商行箴卻毫不遲疑,院外雪覆滿枝他不看,就看時聆的眼:“膚淺來說,大概是因為虛榮心,看到你為我送出的東西感到驚喜,我的虛榮心就能得到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