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從一開始就是錯的,是仇恨的延續,只要理智在崗的一天,就無法改寫成愛的結局。
他們有無數個應該分開的理由,卻沒有一個能夠沖破前塵往事從此地久天長的決意。
可是在他即將走出的前一刻,卻因為失明和受傷,而被重新困在程景森身邊。
尹寒不想在程景森面前流露出過于脆弱的情緒,但他的眼眶還是不受控制地紅了,啞聲說,“你先起來。”
程景森并無勉強他的意思,只是平和而深情地又一次告白,“小寒,我愛你,我們結婚吧。”
略一停頓,又道,“本來求婚不該這麼簡單,但我不知道如果弄得太隆重,會不會讓你覺得尷尬。
所以先在這里求一次。
等你恢復了我們再辦一個訂婚儀式,到時候想怎麼布置都聽你的安排。”
尹寒眼中那顆淚,終是忍住了沒有任它落下。
他伸手去扶程景森,巧妙地避開戒指盒的位置,仍是重復剛才那句,“......先起來。”
程景森沒有動,說,“沒事,我跪著。
我做的對不起你的事多了去,跪一下就當道歉。”
尹寒苦澀地擠出一抹笑,“為什麼?你明明知道我想要走的......”程景森這時表現出一個年上戀人充分的成熟和體面。
他跪著不是為了施壓讓尹寒點頭,道歉也不是為了讓尹寒原諒。
相較于尹寒這里起伏難定的情緒,他反而極為沉穩,“等你有一天恢復了,如果不想和我在一起,再走也不遲。”
——退路仍然給尹寒留著。
可是心也為他敞開。
這樣的回應,繞開了彼此的傷口,繞開了尹寒的眼盲,繞開了那些不堪提及的沉痛,留下的只是無所求的一個承諾。
尹寒知道自己不可能答應,不管他看不看得見,他都不會點頭。
他腿上骨折的傷處還遠未痊愈,在他撐坐起來試圖拉起男人時,程景森已經明白他的拒絕。
因為怕他再度受傷,程景森站了起來,順勢將尹寒從沙發里抱起,放到床上。
尹寒環在他頸上的手卻沒有立即松開,程景森低著頭,貼近他的臉,慢慢覆上他的唇,很淺地吻他,溫柔又克制。
直到尹寒的一雙手漸漸移開,程景森也終止了吻。
之后的幾天,他們都沒有再提起求婚的事。
尹寒以為這一頁就算翻過了,沒想到一周以后,程景森再度跪地求婚。
尹寒苦澀難言,仍是拒絕。
相隔一周,程景森又求了一次。
尹寒不明白,像他這樣高傲的人怎麼能為了自己三番五次地跪。
他坐在病床上,緩了緩,說,“讓我考慮一下。”
程景森似乎沒想到他會軟化,聲音也隨之明朗了一點,“好,不急。”
然后尹寒說自己想吃醫院隔壁一條街的思慕雪,讓程景森親自去買。
大約是養傷太苦,他近來偶爾會有突發奇想吃甜點的要求,程景森有求必應,立刻帶上車鑰匙出去了。
尹寒聽見關門聲,在床上安靜坐了片刻,然后摸出枕下的手機,憑著語音功能,給林湖山撥了一個電話。
他跟著程景森身邊這麼久,沒有私下聯系過林湖山。
可是多年前在大都會博物館偶遇的一面,林湖山給過他一個手機號碼,他一直記到現在。
今晚正巧是林湖山在醫院急診室值班,電話接得很快,帶著職業性的口吻,“你好。
”
尹寒說,“林醫生,打擾你了,我是尹寒。”
手機那頭似乎一怔,繼而說,“有事嗎?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尹寒猶豫了一下,“我有問題想當面請教,不知道您現在方不方便?”林湖山和身邊的護士交代了兩句,馬上回應,“方便,你稍等一下我很快就上來。”
不出五分鐘,林湖山敲響了病房的門,聽見尹寒在里面說“請進”,他就推門進去了。
室內不見程景森的身影,聰明如林湖山已經猜到了什麼。
他問,“Sean大概多久回來?”尹寒笑了笑,“至多再有半小時。”
林湖山站在床邊,態度溫和,“那我們長話短說吧。”
尹寒微微仰頭,“他不太愿意跟我談眼睛的病情,林醫生可以如實告知嗎?”林湖山遲疑幾秒,最后出于醫生的職業道德,他還是道出實情。
“壓迫視神經的血塊處于很危險的位置,手術可能傷及其他神經。
所以現在眼科醫生和外科醫生的看法是趨同保守治療......也許血淤會自行慢慢消失,你的視力也有恢復的可能。
至于手術,不到萬不得已不能冒然嘗試。”
尹寒聽后還算平靜,又問了一句,“痊愈的可能性大嗎?”林湖山回答得比較保守,“......一半的概率吧。”
尹寒微微低下頭,說了一聲謝謝。
林湖山幾不可察地一嘆,說,“Sean盡了全力,從巴爾的摩請了Wilmer研究所的眼科專家看過你的CT,下周應該還有一次會診。”
尹寒抿著唇,沒有說話。
林湖山又道,“你們在一起這麼久,你應該了解他的過去。
他可能沒有辦法像普通人那種給你一個戀愛結婚的過程,或許還在一開始有意無意地傷害過你。
但他這幾年對你是很真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