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景森從椅子里站起來,視線轉向座下的尹寒。
少年覺察出不對勁,跟著起身離席。
這處會場遍布程齊的眼線,他們三人按照事先約定,將程齊希望看到的一切都演得環環相扣。
程景森對尹寒簡單交代了幾句,尹寒面露難色地同意頂替他玩牌。
程景森臨走前突然將他拉到跟前,薄唇幾乎貼到了尹寒耳畔,這個距離之下不管是什麼唇語專家都解讀不出來。
“小寒,把那1300萬都輸給程齊,不要贏他。”
程景森的聲音低沉而溫和。
尹寒跟在他身邊這麼久,單是聽他的聲線,就能辨別他是在跟自己講話,還是在和旁人交談。
輸給程齊一千萬甚至更多籌碼,這是他們約定好的做法。
最初的計劃是要尹寒先輸后贏;可是經過一周前的暗殺,為了降低風險,變為讓尹寒全部輸掉。
畢竟金錢可以迷惑人心,一千多萬的進賬,不管程齊多麼沉得住氣也難免要被這筆橫財沖昏頭腦。
尹寒起先還不明白程景森為什麼要將這件早已商定的事再次叮囑自己。
當他落座以后,才知道程景森早已看穿他的心思。
因為要他在這場面對面的較量之中輸給程齊,他根本做不到。
不管事先演練過多少次,不管程景森對他交待過什麼,尹寒只想贏。
他通過背面花紋識牌的技藝已經爐火純青,頂替程景森上場玩牌本就十分吸引眼球,其余賭客越是揣摩不定他的來歷,他的勝算就越大。
起先他裝作焦慮的樣子,慢慢地輸掉程景森贏回的籌碼,看樣子只是個略懂玩牌消遣卻又技藝不精的年輕人。
到了最后兩局,他開始不動聲色地贏牌,有針對性地引導牌桌對面的程齊加注,在對方All in以后他也隨之跟注,當他的兩張手牌和公牌組成三個Queen時,牌桌上一時寂靜無聲。
程齊臉上僅有的一點氣色都褪盡了,而后眼神陰狠地掃向尹寒,仿佛突然之間明白了什麼。
-程景森這時坐在酒店豪華套房的客廳里,瓊斯在他對面。
長沙發的外圍躺了一具尸體,是日本黑幫的頭目鈴木隼。
瓊斯比程景森大了近二十歲,很多年前和程瑯打過交道,那一次是程瑯從芝加哥節節敗退,瓊斯則繼續在這塊地界橫行。
而如今面對程景森這位剛滿三十的后生,瓊斯卻第一次覺得自己老了。
程景森借著程齊的手,下了一盤很大的棋,直接把瓊斯算了進去。
瓊斯在芝加哥港黑吃黑了一批程景森的走私貨,逼迫他出面與自己談判。
鈴木隼卻在瓊斯與程景森的約定時間帶著手下提前五分鐘敲響房門。
這時瓊斯正好接到一通緊急電話,為了便于交談,他離開客廳進入套房的隔間。
他的秘書只知道今天要接待一位亞洲客人。
鈴木隼平日深居簡出很少露面,秘書誤將其認作程景森,按照瓊斯事先的指令將他引至沙發,背對窗戶坐下。
埋伏在雙子樓里的狙擊手只知道自己的瞄準鏡里對準的是那個按時出現的亞洲人,時間一到,自然毫不猶豫地扣動扳機。
鈴木隼沒有任何防備的代替程景森死了。
兩個隨從就眼睜睜看著子彈破窗而入,射進了自家老板的太陽穴。
中槍的一刻,瓊斯剛接完那通名為緊急其實全是瞎扯的電話,當他走出里間看到噴血倒地的鈴木隼,一切為時已晚。
程景森隨后帶著奚遠趕到,鈴木隼已經躺在地上,鈴木隼的兩個隨從也躺在地上。
地毯里吸飽了鮮血,室內洇著一片瘆人的腥味。
程景森淺褐色的瞳仁里一點情緒不見,只是拍了兩下手,對瓊斯說,“處理得這麼果斷,佩服。”
瓊斯知道程景森有備而來,鈴木隼不知是被程景森以什麼理由說服,或許是和他談生意,總之酒店內部的人也被程景森買通,鈴木隼自認為面談的地點定在2010室,卻充當了程景森的替死鬼。
瓊斯這時只能倒戈。
他原本是要和程齊聯手做掉程景森,但鈴木隼死在了他們的計劃之外。
日本人不是那麼好對付的,瓊斯搞死了他,他的手下也會孜孜不倦地搞死瓊斯。
程景森一個局外人,什麼時候都可以脫身得干干凈凈。
事到如今瓊斯只能將這樁暗殺推給程齊,讓日本黑幫去咬住程齊不放。
他除了和程景森合作,已經別無他法。
-尹寒是從饒晟眼皮底下消失的。
同時帶走了兩個貼身保鏢。
奚遠這一次沒有自作主張隱瞞消息,當他聽聞尹寒贏下獎金又下落不明時,心知大事不好,第一時間告知了程景森。
入場時因為金屬探測器的緣故,尹寒取下了藏在耳環里的定位系統,也沒能隨身帶槍。
但他知道程景森事先派人在酒店的幾個角落里藏好了槍支,以備不時之需。
他從19層的盥洗室的洗手臺下取得了一把貝雷塔M92,直奔酒店為賭場專設的地下停車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