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否喜歡先不論,他只是完完全全地肯定, 聞澤曦于他, 是一個與眾不同的存在。
他為什麼要皺起眉?
他會有什麼心事呢?
他這樣優秀的人,究竟是什麼會讓他感覺到為難?
紀北不知道,也不想去刻意揣摩, 只是站在原地不錯眼珠地看著他。
不過沒能看太久。
因為聞澤曦像是感應到了什麼一樣,輕輕地合上書,然后朝宿舍門口看過來。
在他關上書的一剎,紀北心中幾乎可以說是緊張且……無措的。
他上課被罰站、考試進倒數、翻墻上網被發現,到升旗儀式被盧主任拎上去當反面教材,都沒有過像現在這樣無措的感受。
要是聞澤曦此刻再問他一句為什麼會站在那里觀察自己,紀北估計要表演一個原地秒變結巴。
而聞澤曦沒有。
他略微踟躇了一下,便像昨天在單元樓門口那樣,笑著,朝紀北揮了揮手,示意他過來。
紀北沒猶豫,向他走去。
“回來了?”聞澤曦沒問他去了哪兒,為什麼這麼晚,只是語氣閑適地指了指浴室,“還有熱水。”
紀北點點頭,剛準備去沖澡,在即將要推門進去的時候,這幾天以來的、以及自己一直以來聽到的話開始循環播放似的在他耳邊響著。
“不要跟隔壁樓那個小孩玩,可能有暴力傾向,以后沒出息的。”
“菲菲成績一直都好,將來也會比你有出息。”
“這種沒什麼優點的男的,你們這些小姑娘迷他什麼?”
他垂下頭,以前這些話他不是沒聽過,也不怎麼往心里去。可今天大概是聽到別人拿自己跟聞澤曦對比著說,那種無力感和心底的不自信的藤蔓才在這一刻被放大,緊緊地攀附住他,難以呼吸。
他身邊的人好像都很優秀,除了他。
紀北的手僵在門把上,頓了頓,又折返回去。
說他是魔怔了也好,非要找存在感也罷,他都認,他在心底說,就算是討一個安慰也好,他想找誰說說話。
“聞哥。”他把準備換的衣服丟到一邊,把自己的椅子拉到對方跟前坐下,可臨到開口,看著聞澤曦的臉又有點猶豫,“我……我想問你個事。”
聞澤曦點頭,沒說話,只是把目光移向他,安靜地等他開口。
紀北注視著那雙眼睛,再也抑制不住想傾訴的念頭:“我是不是很差?”
他沒等聞澤曦說話,像是怕他開口打斷自己一樣,搶著繼續說:“應該還……不是無藥可救對吧?我,我覺得我……”
覺得自己什麼的?
想說的話全堵在喉嚨口。
“……算了。”紀北有點泄氣,“好像是挺差。”
他抓了抓頭發,沒看聞澤曦,開始覺得自己心血來潮想求他安慰有點丟臉,只能繼續小聲嘀咕:“我別的不會,就能玩玩游戲打打球,上課就犯困,作業也是抄你——”
那個“的”還沒說出去,紀北整個人突然噤聲了。
對方伸出左手,環過他的肩,將他半抱在了懷里。
這不是一個完整的擁抱,聞澤曦像是在顧忌什麼一樣,只用了一只手。
紀北整個人都僵住了。
他想推開他,說聞哥你怎麼突然就抱上來了。
想告訴他自己還沒洗澡,身上估計還有味兒,不太好。
想說,謝謝你。
想回抱他。
可這麼多念頭從腦海中走馬燈似的閃過,他卻依然順從地站在原地任他抱著,一動不動。
“沒有。”他聽見對方的聲音,帶著神奇的安撫的味道,“你很好。
”
紀北想說點什麼緩解一下現在的氣氛,聞澤曦帶給自己的感覺實在是太溫暖、太令人貪戀,他一邊想要更多,一邊卻像站在懸崖邊緣,搖搖欲墜,生怕再往前一步,便尸骨無存。
“哈哈哈,”他干笑了兩聲,“果然還是我聞哥會安慰人,心情真的好多了……”
他的話再次被打斷。
聞澤曦這次干脆扔了右手的筆,筆帽撞到桌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他的右手也搭上來,終于把這個擁抱補全完整。
“我沒安慰你。你很好。”他又重復了一遍后的話。
“別否定自己。你只是自己不知道……你很好。”
聞澤曦重復著的聲音很低很輕,像那天拉著他過馬路一樣。
明明只是告訴他“綠燈要結束了”,卻溫柔得不可思議。
擁抱很淡,卻有淺淺的溫暖,和聞澤曦身上清冽而干凈的氣息。
紀北于是心里只剩下這麼一個念頭。
操。
完了。
什麼懸崖邊緣,什麼猶豫不決。
他早就已經粉身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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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聞澤曦這次沒抱太久,不過松開他時,紀北還是覺得對自己的心跳有一種無從控制的無力感。
聞澤曦又跟他說了些什麼,紀北其實沒太聽進去,還在消化剛才的那個擁抱。
是安撫意味的吧。
他在心里無甚底氣地想。
他想到了什麼,翻了一下自己的書包,掏出一個東西:“給你說說我小時候的事。”
他沒注意到聞澤曦一瞬間的色變,瞳孔驟縮。
直到聞澤曦把眼底的情緒收了一些,才淡定地接過來:“你小時候玩的?”
紀北只是想聊點別的,遣散一下不知從何而已的心緒,沒抬頭看聞澤曦的表情:“沒,我小時候哪玩得起這個……另一個小孩送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