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又過了一會兒,剛才一直在生悶氣的紀北用語文書遮著半張臉,語氣不善地戳了戳聞澤曦:“喂。”
“?”
“還來不來?加賭注的那種。”
“什麼賭注?”
“輸了的那個不叫對方哥哥, 叫爸爸。”
-
下課后的戰況是紀北贏兩局,聞澤曦比他多一局。
“嘖。”向來愿賭服輸的紀北還在惱怒為什麼最后一把沒看清聞澤曦的小把戲。
“你不叫也行,沒事的。”聞澤曦倒了杯水回來,看著紀北糾結,很寬宏大度地說。
“我是那種言而無信的人嗎。”紀北睨他一眼,清了清嗓子,正要艱難地開口。
不就是一句爸爸嘛,口頭便宜,讓他占。
可當他真正要開口的時候,那兩個簡單重復的音節卻卡在了喉嚨里,怎麼都說不出來。
那兩個字是他和紀菲童年里所不愿去面對的,他給了他們生命,卻又不負責任地將他們棄如敝履。
后來他們兩人搬出去住了,本想一走了之,但好歹也是自己的血親,他被一絲殘存的血緣牽系著,又不能不管。
紀北張著口,卻發不出聲音。
“算了,”聞澤曦很快就察覺到了紀北的不對勁,但也沒直接不讓他叫,“先欠著,下次再叫。”
紀北不爽,更不想把自己剛才想到東西暴露出來,粗著聲音說:“你要干嘛?”
至少現在他說不出口,聞澤曦也算是無意識間給了他一個臺階下。
“這樣吧,”聞澤曦擺出一副好商量的態度,“我覺得叫爸爸這種東西實在太幼稚,而且沒什麼意義,不如把它換成點有用的東西。”
紀北狐疑地挑眉,沒拒絕,問道:“換成什麼?”
“咱們把它當成一個計量單位。
五局三勝制,輸一場,記一個爸爸,集齊一定數量的爸爸可以找對方兌換一點東西。”
紀北沒想到還能這麼玩:“行啊,怎麼換?”
聞澤曦擺出一副童叟無欺的表情:“正好你下個月生日,你要是攢齊五個爸爸,我就送你一件生日禮物。”
紀北沒搭腔,等著他繼續說。
“但我要什麼,現在還沒想好。”聞澤曦頓了一下,“所以我也不坑你,我比你多五個,等我攢夠了十個爸爸,你要答應我一件事情。”
紀北其實覺得挺新奇,正準備應下,又說:“可你不給我說要答應什麼,萬一到時候讓我干點什麼違法亂紀的事怎麼辦?”
“不會的。”聞澤曦放下筆,重新抬眼看著紀北,眼前的少年耳廓的粉紅已經消了下去,眼里卻還留著一點殘存的倔強,像是想要強行把剛才腦海里涌起的回憶壓下去一樣。
“肯定是一件小事,不會影響你什麼的。”他放慢語速,補充道。
紀北不知為什麼,有些不敢對上聞澤曦的眼睛,連忙抓起已經空掉的牛奶盒胡亂吸了一口,吸進滿嘴奶香味兒的空氣,發出尷尬的“嗬嗬”聲。
“那也行……可你不是吃虧了?”紀北最后嘴硬著問了一句。
“不吃虧。”聞澤曦道,眼睛的余光看見紀北拿出英語書,目光落在上面,好像只是發呆,又好像是在凝視,“我已經得到過很多了。”
-
于是最后這個“爸爸收集計劃”就這麼定了。
定下來后,紀北重新燃起了對五子棋的熱愛,還開始研究聞澤曦的戰略戰術,就是為了多收集幾個“爸爸”。
一周下來,紀北成果顯著,收集到了三個爸爸。
這天剛下課,他興奮地在語文書上畫正字:“等我這個‘正’字畫完的時候,是不是就到你兌現承諾的時候了?”
聞澤曦已經收好書包,側頭看了一眼扉頁上紀北提筆畫上的兩橫一豎:“嗯,對。”
“那你要加油啊。”紀北洋洋得意道,“你現在才兩個爸爸呢——”
紀北話沒說完,手機開始振動起來。
他好奇地低下頭,從校服口袋里掏出手機,在看清了來電后,剛才還沒來得及消散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喂?”
“小北,是我,王阿姨。”
-
等紀北到了醫院的時候,天色也剛剛暗下來。
王阿姨是在孔詩妍和許闊都搬家以后,還住在他老家樓上的鄰居。紀北搬家前給王阿姨留了自己的電話,囑咐要是他老爹又出了什麼事,就打他電話。
這段時間他的電話一直沒響起來,本來還在心中慶幸,難道他爸改邪歸正了,結果這個電話徹底打碎了他的幻想。
“小北,你來了。”王阿姨在急診門口等他,見紀北走近了,嘆了口氣,“我也是下班回來看到的,你爸他一個人躺在門口,地上還有一灘血,把我嚇得趕緊打了電話。”
王阿姨觀察著紀北的神色,有點心疼,她知道這孩子的難處,安慰道:“沒事,醫生說咯血的量不大,沒有危險,現在已經在處理了,不過還要住院觀察……”
“我知道了,謝謝您。還麻煩您跑一趟了。”紀北恭恭敬敬地道謝,“那您先回去吧,剩下的我來就好。”
“好,好。”王阿姨應了兩聲,剛準備走,又停下了,看了紀北兩眼,“對了……”
“怎麼了阿姨?”
女人也沒拐彎抹角,雖然心疼紀北是一回事,但錢是自己的:“剛才送過來的時候,醫生說這情況得辦入院,我幫你爸墊了。
”
紀北了然,點了點頭:“倒是我自己,忘了這一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