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的紀北扒著窗邊的欄桿,小聲呼喚。
“快!北北哥哥帶你去玩!悄悄出來,不會被你家長發現的!”
小王子好幾次很猶豫,甚至都站起來了,但到最后還是沒打開那扇門。
直到那孩子搬走的前一天。
時間過得太久,他只記得小少爺的睫毛長長的,一下一下地眨著眼,白凈的臉上綻出一個那時的紀北從未見過的好看笑容。
“——北北哥哥,最厲害了。”
記憶里小少爺的聲音又輕又軟,像是稍不注意,就能被路過的風吹散,被伸出的手握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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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北有點恍惚,許闊喊了兩聲才把愣神的他叫回來。
“想什麼呢?”許闊疑惑道。
紀北回神,朝許闊搖搖頭:“沒事。你們都吃完了?我去洗碗。”
“哥!”紀菲湊過來,“我也去。”
薛琳知道拗不過他,便沒多客氣,由著兄妹倆去了廚房。
紀北跟紀菲從兩年前搬出來住后,紀北別的不行,照顧妹妹還不錯,不能說做得多好,但好歹炒幾個菜,做點家務都是沒問題的。
紀菲幫著他收拾好餐桌,紀北就熟練地收碗洗,當洗碗池因為水的溫度漸漸升起一層霧氣時,紀北又想起了晚飯時許闊提到的那個男孩。
他刷著碗,不著邊際地想,像他這種看上去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小少爺,不知道會不會做這些呢?
還沒等他想出個大概,紀北搖搖頭,自己先自嘲地笑了,他那樣的小孩,指不定現在在哪國生活呢,跟自己實在沒什麼聯系,多想無益。
紀北洗完碗,低下頭任水流沖刷著手指,忽然沒來由的覺得,小少爺當時那雙好看眼睛和長長的睫毛,似乎跟聞澤曦有幾分相似。
罷了。
他關上水龍頭,沉默地擦干凈手:“菲菲,收拾完了嗎?再坐幾分鐘就準備回去了,太晚了你要被宿管說的吧。”
自己真是魔怔了。
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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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住校的緣故,兩人沒在許闊家里待多久就跟許家人告了別。
查了一下,下一班公交還有十幾分鐘才來,兄妹倆就邊走邊聊,慢慢悠悠地往學校走。
這條街兩人都太熟悉,他們在路燈下踩著影子,一步一步數著年少時跑過的路,心中感慨,落腳的每一寸土地都是不可復制的曾經。
“哥,”紀菲又頑皮地往她哥哥的影子上踩了一腳,這才說,“下個月我買不了什麼東西,不用給我那麼多生活費,你多給自己留一點。”
“哦對了,還有就是……”
她猶豫了一下,最后還是沒說出口。
你們剛才席間說到的關于我的事,是什麼?
紀北抬眼看她,點了點頭:“好。還有什麼?”
“沒,我一下子忘了我要說啥了。”紀菲又踩了一腳紀北的影子,隨口說道。
“……哦。”
紀北沒再多問,走在前面,應了一聲。
紀菲低頭看著被路燈拉長的哥哥的影子,跟自己的重疊在一起,像是一個永遠安全的港灣。
要是他想說肯定會告訴自己,不想說,逼著問也沒意思。
她已經從他那里得到了太多。
父母的事她不是不知道,但好像從小到大,她仍然過得很好,跟班里那些嬌生慣養的小公主其實沒太大差別。
她的哥哥小時候總閑不住,愛跟隔壁院子的小孩們干起來,還靠自己打成了同齡人里的扛把子。
于是她就理所應當地成為了大家都不敢欺負的那個人,畢竟“是扛把子的妹妹”。
她抬頭看了一眼走在自己前面的紀北。
他是自己的哥哥啊。
當年那個看起來好像不那麼好惹的小男孩,已經長得那麼高了。
少年的背影并不寬厚,甚至是有些單薄的。
略昏黃的路燈照在他身上,幾乎可以看見他被白T恤蓋住卻依然能微微顯露出來的肩胛角,像一對倔強又孤獨的翅膀。
可就是這個背影,是一個一直都會努力護著她的堅實避風港。
紀菲這麼想著,兩步追了上去,勾住紀北的手臂:“走走走,看看前面拐角那家甜品店開了沒有,我好多年沒吃他家的甜糕了!”
那是一家十分傳統的老式甜品店,不同于現在那些花樣繁多的各色甜品,里面賣的都是做法和原料都比較簡單古早的糯食,便宜又好吃,是兩人小時候最常光顧的一家店。
“你剛剛吃飯沒吃飽?”紀北有點疑惑,但沒反對,“那就去吧。吃不完你就打包回宿舍,對了,還可以分給你室友吃。”
他這麼說著,突然想到自己宿舍里的那位學神可能還在寫試卷:“那我也打包一份吧。”
也不知道聞澤曦吃沒吃過。
他那種喜歡買甜牛奶的人,應該不會討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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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北這麼想著,最后還是打包了一份帶回了宿舍。
原本計劃乘公交的兩人最后買完甜糕還是打車回來的。
紀北手里捧著熱乎乎的甜糕,心里想著,要是乘公交的話,涼了就不好吃了。
宿舍的燈亮著,紀北剛推門進去,聞澤曦正從衣柜里拿衣服,像是要去洗澡,見紀北回來了動作一頓:“回來了?我還以為你會多玩一會兒。
”
宿舍有空調,聞澤曦又因為馬上要進浴室的緣故,身上只穿了簡單的一件T恤,露出長而不纖弱的雙臂,線條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