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泉惶惶然地低下來,睫毛緩緩眨動,清冷如山溪的眉眼落寞無比。
可是現在想明白也為時已晚了。
他已經成了棄子,再也無法被藍耀所喜愛。
江泉的心空洞無比,仿佛什麼都沒有了一般,虛無地漂浮在半空。
他抬起頭,面色發苦地看向月楚,卻在觸及到那雙帶著關心的眼眸時又融入了一絲甜意。
他一直都是一個人,被父母拋棄,被藍叔叔拋棄,永遠都孤單地行走于世。
可是此時他卻發現,或許還有一個人在乎著他。
明明是水火不容的競爭對手,可是在他每次遇到危機時,卻只有他會站出來幫助他、保護他,甚至斥責他、教誨他。
江泉胸口重新熱了起來,那份熱意讓他眼眶微濕,好在有眼鏡擋著,才不至于讓他暴露出來。
他忍不住問:“你都知道了……為什麼……為什麼還愿意來找我?”
那可怕的、骯臟的身份,不論是藍叔叔,還是他自己都難掩厭惡。所有人都覺得他有潔癖,其實不是,他只是覺得這樣的自己太臟了。
月楚面色沉肅:“為什麼不?因為你還是江泉,而不是那些無法控制神志的實驗體。”
江泉心狂跳了起來,咚咚地發出劇烈的響聲,仿佛要沖出胸口。他忍不住抬起手按住心臟的部位,生怕一個不小心,那顆心就真的沖破薄薄的皮肉跳了出來。
只是因為我是江泉嗎?
他緊盯著月楚的臉,在那雙沉靜的眼眸里找到了答案。
這樣的答案太過美好,以致于他都恨不得時間在此停止,再不往前跳動。
月楚沒時間跟他在這里探討哲學,他此行的目的是為了保江泉的命。
“我長話短說,現在你有危險,而且是非常危險,有什麼辦法能讓藍耀將你放出來或者加強守衛力量嗎?”
不,或許連加強守衛力量都不行,但至少可以給他爭取點時間。
江泉不解,禁閉室雖然沒有了自由,但安全性絕對有保障。而且除了藍耀,這研究所里還有誰會對他下殺手?
雖然問題很多,但面對月楚的重重憂慮,他也不忍讓他擔心。細細思索一番,他想到了什麼。
江泉從柜子里的一個小盒子里拿出了一條項鏈,他打開吊墜,里面是一張女人的照片。
這個女人不是別人,正是江泉的親生母親。
江泉并不喜歡這個吊墜,每一次看到都忍不住想:母親為什麼會拋棄他?
所以即使藍耀鄭重地將項鏈交到他手中,他也只是將其收好,并不會日日珍惜撫摸。
“藍叔叔似乎和我母親是舊友,所以才會來福利院將我領養走。不過他從來沒提過我母親的名字和故事,所以我也不清楚他們之間的關系到底如何。”
“但是他曾向我許諾過,如果有一天我有需要,可以拿著這個項鏈去找他提一個要求。”
一個項鏈換藍耀的一個承諾,足以可見這項鏈的珍貴程度。
月楚不知道江泉會不會信任他,但他想要試試。
“江博士,如果你信任我,請將此交給我,我現在急需藍耀保你一條命。”
江泉直接就將項鏈放在了他的手中,那雙清冷如煙霧的眼眸沒有半分不舍,只有對月楚的肯定和信賴。
月楚冒著這麼大的風險只為了他的安全,那麼他又有何理由去懷疑他的意圖。
銀色的項鏈在燈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一如江泉撥云見日的心,開始閃爍出明亮的光輝。
月楚接過項鏈,鄭重地點點頭。
他靜靜地看著江泉,溫柔的眼睛里寫滿了鼓勵:“江博士,請保護好你自己,等著我回來。”
“等”這個字是多麼的美好,歲月輪回,四季循環,生命不斷,仿佛都是為了等待最美時刻的到來。
江泉一直覺得自己就像是無根浮漂,飄忽在這個世界上,找不到任何牽掛。
可是此時他的胸口卻跳動出一片生機,仿佛終于找到了屬于自己的那根風箏線,一頭在他,一頭在月楚的手上。
江泉笑了,那淡色的笑意疏散了眉間的清冷,就仿佛連綿陰雨終于停歇,能夠從還未散去的烏云里瞥見一抹日光。
“好。”
我等著你,一直都會等著你。
月楚握緊項鏈離開,卻沒有發現在黑暗的拐角處一雙通紅的眼睛始終安靜地追隨在他的身后。
……
月楚很少上頂層,這里是專屬于藍耀的地方,沒有他的允許任何人不得進入。
守在門口的護衛禮貌地攔下了月楚,表示要進行上報后才能進入。
月楚不置可否,只是點點頭站在了一邊,直到被允許進入后才發現,頂層竟然跟下方的實驗室完全不同。
這里不像個研究所,倒像是走進了路邊的公園。巨大而空曠的大廳里鋪滿了藏青色的大理石,方方正正,光亮照人。中間還設有噴泉,美麗溫婉的美人魚安靜地坐在水面上,手指輕輕撩著頭發,垂頭看向下方。
兩側栽慢了樹木花草,綠樹成蔭下設有一盞盞小巧玲瓏的花型路燈,閃著朦朦朧朧的淡淡光芒,猶如少女害羞的臉,多情又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