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邯眉毛一沉，慢慢抿住了嘴唇。

　　是李喬。

　　“就是不小心，”李喬笑道，“別跟我介意啊，拜拜。”

　　他招招手，也不管倆人搭不搭理他，哼著歌悠哉悠哉地走了。羅旭飛給他氣著了，還想沖上去拉住他，被段邯攔下了。

　　“還要上課。”段邯的表情平靜無波，仿佛剛才被撞的不是他：“走了。”

　　他率先抬步下樓，羅旭飛給他的大度驚到了，半天才跟上來。

　　“我操，不是，他發這麼個瘋他圖什麼啊？”羅旭飛罵罵咧咧，“他妹妹不是還追你來著？搞笑？”

　　他不說還好，一提到李嬌，段邯表情明顯有了波動——充滿了不耐與煩躁。段邯對李嬌的態度一直是這樣，唯恐避之不及，奈何當事人卻感覺不出來，一個勁兒往他身上湊。

　　羅旭飛一敲自己的頭：“哎呦，我忘了你那毛病了……嘶，我說你要實在不喜歡你就跟李嬌說啊，兄妹倆都不是正常玩意兒，你不怕惹一身騷啊？”

　　段邯：“我說過。”

　　羅旭飛：“……”

　　“行，我懂了，那姑奶奶還纏著你是唄。”羅旭飛跟段邯一年多的交情，哪能不知道李嬌的纏人勁兒，“實在不行你跟老師反映一下也行啊……忍成這樣，你圖什麼？”

　　段邯腳步停頓了一秒，卻沒立即吭聲。

　　直到走到了化學實驗室門口，他才壓著嗓子給出了自己的回答。

　　“不圖什麼。”段邯笑了笑，“只是不這樣會很麻煩，僅此而已。”

　　化學實驗課只上四十分鐘，剩下的時間照舊還得放學生們回去上晚自習。段邯下課時間早一些，回了教室拿著書包便準備離開。

　　夜班車上乘客很少，段邯在前排撿了個單人座，兩條長腿曲起，抵著下巴。

　　他懷抱著書包將手機拿出來，在聊天軟件上翻看許久，最后還是點開了羊仔的聊天框。

　　懷疑到底只是懷疑，單憑懷疑無端冷落人家，他也忒不是個東西。

　　阿寒：【看到了，拍照技術不錯，一看就是專業的［大拇指］】

　　羊仔：【惹，我只是個卑微的小演員。】

　　阿寒：【你卑微嗎？之前是哪個羊跟我說自己是學校臺柱子的？太虛假了。】

　　阿寒：【最后怎麼樣？看你喜氣洋洋的，結果不錯吧？】

　　羊仔：【我跟你說，你羊出馬一個頂倆。】

　　羊仔：【無敵棒，老師都被我折服了，我真的很強。】

　　羊仔：【快夸我！！】

　　阿寒：【我羊最棒。】

　　對面發了個小羊轉圈圈的表情，段邯樂起來，眼睛微微瞇著，半晌才回復。

　　阿寒：［親親小羊］

　　他幾乎能想象到羊仔在臺上大放光彩的樣子，再套上林驍陽的臉，活脫脫一個意氣風發的俊俏少年郎。

　　【羊啊。】他問，【在臺上感覺怎麼樣？】

　　羊仔秒回：【很棒啊。】

　　段邯手指動了動，還想追問幾句，便見羊仔又發過來了一條消息。

　　羊仔：【但是也就在臺上棒，下臺以后悶得慌。怎麼說，我還是喜歡快快樂樂做自己，演別人真的很累。】

　　阿寒：【嗯？】

　　【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羊仔說，【就這麼說吧，站在臺上的不是我，是我的角色。誰會想要一直扮演別人？】

　　【站在臺下的永遠都只是我。】

　　羊仔：【我最想當的人永遠都是我自己嘛。】

　　段邯手指懸在屏幕上半晌，遲遲沒能落下去。他埋下頭，將下半張臉埋進腿間，發出模糊不清的笑聲。

　　阿寒：【對，你永遠都只是你。】

　　阿寒：【羊長大了，是個小哲學家了。】

　　還變得更吸引他了。

　　段邯想起來自己那個奇怪的懷疑以及做出的決定，什麼分手之類，趕緊晃晃頭把這些想法甩到腦后。

　　分手？

　　算了吧，當他一時不清醒。

　　段邯收起手機，右手五指攀著車窗沿，皮膚映著窗外模糊斑斕的霓虹夜色。

　　一閃而過的燈牌像一只只明滅的眼睛，裹在黑暗的夜色里，像極了無數張扭曲的人臉。

　　譬如昏暗的樓道間，回頭看見的一張笑著的、扭曲的臉。

　　那張臉上有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在濁黃的聲控燈下閃爍著明滅的光。

　　段邯五指驟然收緊，手背上躍出一條猙獰青筋。

　　誰會喜歡一直去扮演別人？

　　我最想當的人永遠都是我自己啊。                        

作者有話要說：　　……不知道作話能說些什麼，那我保持沉默⑧。

　　☆、第十八章

　　“段段？靠，又在發呆。”

　　羅旭飛三兩步越過一堆外套跑到段邯旁邊，將手里的礦泉水遞過去一瓶。段邯接來喝了，邊喝邊問：“我就過來坐會兒不練習，沒事兒吧？”

　　“沒事兒，你就在這兒坐著就行。”羅旭飛笑了，附在他耳邊悄悄道：“哥，看看周圍，多少美女姐姐是被你勾來的？你簡直是咱們隊的臉面。”

　　周圍的確圍了不少姑娘，嘰嘰喳喳地笑鬧著看他們。羅旭飛發誓，其中至少三分之二是被帥哥段某逗來的迷妹。

　　……可我不是你們隊的啊。

　　段邯張了張口，還是沒主動出聲討打。

　　“我練習去啦。段你別發呆了，看看我的英姿不好嗎？”羅旭飛笑道，拍了拍他肩膀。段邯敷衍地點點頭，小羅同學便高高興興地跑回去了。

　　見他走遠，段邯便又開始發呆。

　　昨晚他剛到家，他媽就告訴他自己周末又要出差，這回去的地方還有點兒遠，前前后后得五六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