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寒腦中浮現當日早上遛狗時遇到的男人低聲說的那句話,‘事辦好了,不會說’。
他忍不住把兩件事聯系起來,又因為覺得太過巧合而匪夷所思。
但他堅信自己這樣的外行能分析出的疑點,警方不會看不出來。
一周后,沈宏睿夫妻出席愛子葬禮,兩人幾度哽咽,傷心欲絕,僅僅幾天時間就仿佛老了十幾歲。
然而所有人沉浸在失去沈恕的悲痛中,卻沒人深究他死亡的原因。
案子居然就這樣蓋棺定論,當事人沈家保持沉默,沒有異議。
祈寒沒料到這件事會如此輕易被翻過,簡直讓人難以置信。
參加完好友葬禮,他陷入深深的糾結和迷茫中。
于情,他應該把自己的懷疑和所見所聞告訴警方,讓他們繼續調查,但理智告訴祈寒,他不能這麼做。
如果沈恕車禍事件真有幕后主使,一個能讓豪門沈家緘默的人,會有怎樣的能量?
如果自己想錯了,卻招惹到不該招惹的人,會不會引火燒身?
祈寒擔心自己堅持的所謂正義和真相會讓親人卷入不可預知的陰謀中,他害怕有一天沈家發生的變故會發生在自己或家人身上。
他偷偷去調查過外公外婆所在的小區住有哪些人,但別墅區的戶主非富即貴,身份資料對外保密,不會輕易告訴一個高中畢業生,即便他有背景。
經過幾天幾夜激烈的心理斗爭,祈寒最終放棄了這個想法,選擇守口如瓶。
他把自己鎖在房中,靠記憶畫下了男人的畫像,并將聽到的話記在一旁,將紙張壓在了抽屜最深處。
祈寒想,即使男人長相普通,他再見到他一定會認出來,不論過去多久,都不會忘。
三個月后,被判十年有期徒刑的肇事司機在監獄中自殺。
半年之后,一直在養傷、沒有露面的沈念被送去了美國。
一年后祈寒偶然再去關注這件事,發現連參與過案件調查的警察都已經調離相關崗位。
他這才意識到,冥冥之中有一只看不見的手,在刻意抹去事件真相……
煙蒂猛地燙到手指,祈寒的思緒從回憶中抽離。
十一年后再見,他終于明白,男人的眼神是親手殺過人才會有的陰冷兇惡。
而這十一年里他內心的動搖、猶疑、悔恨……統統變成了真切的軟弱和罪惡。
第26章
盡管葬禮遵從老人遺愿一切從簡,告別儀式當天還是來了很多政商界名流,足見沈老在蓉城影響力之大。
祁寒一身黑色西裝陪在沈念身旁,站在沈家人數眾多的孫輩中,不經意令之前外界胡亂猜測的沈祁兩家關系曝光。
沈老雖極具影響力,但他對沈氏集團的管理放任已久,很多高層是現任董事長沈宏睿的人,沈老在公司的股權主要分給兩個兒子后,沈宏睿手中所持股份超過百分之三十五,成為公司第一股東。
起碼在外人看來,沈老去世后沈氏集團仍內安外穩,除股市稍有波動外,沒有受到太大影響。
眾人紛紛在心中感嘆祁家有手段,能與正如日中天的沈家結為姻親,是傍上了一顆好乘涼的大樹。
祁寒卻不以為然。
幫忙料理沈老后事的這段時間里,他發現即使在一向以和睦聞名的沈家本家,眾人也是各懷心思、暗潮洶涌,更不用提幾個旁支了。
所謂的家族和樂,不過是一群外表光鮮亮麗的人逢場作戲罷了。
祈寒并不關注這些。
此時,他正皺眉看著昨天遇到的男人悄無聲息地走到沈宏承身旁,恭敬地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又在得到對方授意后離開。
陰謀的執行者和幕后主使在沈家眾目睽睽之下如此堂而皇之光明正大地進行接觸,卻從沒有人發現不對,可以稱得上是一樁怪事。
祈寒裝作不經意地掃視廳內,發現除自己外只有兩個人的視線在這個男人身上稍作停留過——沈念和他的父親沈宏睿。
祈寒若有所思,打算找機會問一問沈念當年的事。
儀式結束后,沈念因為身體不適沒有參加接下來的行程,而是與祈寒先去停車場離開。
天空從早上開始就淅淅瀝瀝地下著小雨,夾雜著一絲秋日的寒氣。
祈寒見沈念抬手抱拳一陣陣咳嗽,加快了推動輪椅的步伐。
他幫沈念坐到車后座,自己快速鉆進駕駛室啟動車子,打開空調,調高了車內溫度。
沈念靠在座位上,眉頭緊鎖面色蒼白。
祈寒知道,如果不是身體極不舒服,他一定會堅持到葬禮流程結束。
他擔心沈念現在的狀態,只得暫時壓下心頭疑問,先開車回家。
兩人回到家中,沈念咳得越來越厲害,蒼白的臉頰帶著絲病態的潮紅,祈寒見狀抬手覆上他的額頭,果然發現沈念的額頭燙得驚人。
他顧不上換衣服,要帶沈念去醫院。
沈念又咳嗽了一聲,皺著眉中氣不足地說:“不用折騰,我叫何容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