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鐘后,恰好到約定時間,包廂門被打開,祁寒聞聲抬頭望向門口。
來人穿一身嚴謹的黑色西裝三件套,深色襯衫搭配黑色領帶,頭發一絲不亂地梳向額后,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
他帶著一副有金屬鏈的復古金絲框眼鏡,使整個人看上去冷淡而禁欲,卻難掩其下的白皙皮膚與俊美五官。
祁寒無端想起初春雪山中綻放枝頭的康定木蘭,任誰看了都會覺得驚艷。
他眉眼間依稀有十一年前少年沈念的模樣,只是與祁寒想象中應見到的溫和或熱烈青年不同,眼前人面無表情、雙唇緊抿,給人的感覺只有冰冷。
許是感受到祁寒打量的視線,他轉動目光看向祁寒,四目相交,犀利甚至帶著些陰沉的眼神讓祁寒頓覺森森涼意。
他覺得這個視線高度似乎哪里不對,才發現來人是坐在輪椅上。
后知后覺意識到這一點,祁寒猛然睜大了眼睛。
他不動聲色下移視線,隔著西褲,可以看出沈念的腿的確比正常人細瘦許多,且不像新近受了傷的樣子。
祁寒回想自己當年了解的情況,沒有聽說沈念哪里受到重創。
難道他生病了?或是沈家人刻意隱瞞了消息?
沈念的巨大改變令祁寒心中疑惑重重,他明白眼前人已不再是自己熟悉的那個少年,卻還是調整情緒,起身走過去愉悅地與他打招呼:“你好,我是祁寒,好久不見,還記得我嗎?”
沈念禮貌而疏離地伸出右手與他握了握,言簡意賅地說:“你好,沈念。”
他沒有回答祁寒的問題,讓祁寒覺得有些自討沒趣。
他回到座位,拿起手機低頭刷新聞。
沈念見過祁父祁母后操縱輪椅坐到沈老左邊,人到齊了,服務生開始陸續上菜。
沈老有意讓身旁兩個年輕人互相了解,坐在中間找了幾次話題,無奈他的孫子似乎是話題終結者,三言兩語總能讓剛剛熱絡的氣氛冷下來。
看出沈念的不買賬,祁寒很意外。
畢竟是沈老做主,沈家主動找上門要求聯姻,他原本還以為沈念對自己也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心思。
現在看來,是自作多情了。
沈念冷淡,祁寒也不怎麼開心,幾人象征性地夾了幾口菜,沈老需要飲食清淡,只喝了半碗白粥,這頓飯吃得委實讓人尷尬。
沉默半晌,沈老重重嘆了一口氣,表示今天的會面到此結束,祁父祁母覺得聯姻的事情可能會告吹,一時不知該高興還是遺憾。
祁寒松了一口氣,正準備與父母一起離開,就聽見沈老說:“孩子,你能留下來跟我聊聊嗎?”
祁寒聞言驚訝地回頭,確認他在跟自己說話,猶豫了一下,點點頭。
其余人包括沈念識趣地退出包廂,關上了房門。
祁寒來到沈老身邊,老人卻一直沒有說話,手指規律地輕輕敲打在手杖頂端,似是在做一個艱難的決定。
祁寒猜不透他的心思,但想到沈老是上了年紀的長輩,他便好脾氣地陪坐在一旁,等他開口。
老人看出他對待自己的態度,知道他的秉性和教養都很好,與之前看到的資料一致,不著痕跡地點點頭,終于下定了決心……
祁寒推門而出后,幾個保鏢旋即在他身后進入包廂,走廊上只剩下一個年輕人,說祁父祁母已經先行離開,沈念希望與他見一面。
祁寒失笑地想,沈家祖孫既然都想單獨見他,又何必安排這一頓飯?
他搖搖頭嘆了口氣,示意年輕人帶路。
兩人走到另一間包廂,年輕人在外面輕輕將門關上,祁寒進去看到沈念操縱輪椅轉過身來。
他看著這張冷若冰霜的臉,想起沈老的話,有一瞬間失神。
“小念是心因性癱瘓,這麼多年,他脊椎受的傷早就好了,雙腿卻一直無法站起來……”
“我萬萬沒有想到,當年家中令人艷羨的兩個孫子,一個早早入了土,一個被禁錮在輪椅上,而我活到這把年紀,還能拄著拐棍走幾步……”
“實不相瞞,我在幾十份資料中選中你,是覺得你與他有機緣,希望你能幫他解開心結。”
“你就當是幫我這個老頭子一個忙,回去認真考慮一下……”
還沉浸在思緒中的祁寒聽見沈念開門見山地說:“我希望你能同意這場聯姻。”
他回過神,發現沈念正面無表情地微仰著頭等他回答。
沈念今天表現出的冷淡說明他無心此事。
祁寒覺得此刻他不帶有一絲情感的語調說出的話更像是在進行談判,而不是商議結婚。
他很不高興,挑起眉頭問沈念:“為什麼?我不喜歡你的態度。”
第3章
沈念面無表情地說:“抱歉。”
原本想轉身離開的祁寒聽到這兩個字突然改變主意,坐到了他對面的沙發上。
沈念的手臂搭在黑色輪椅上,雙手十指交疊,沉默幾分鐘后,用更加誠懇而非命令的語氣解釋:“爺爺只剩下幾個月的時間,一直以來他希望能看到我成家,找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