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在他轉身的那一剎那,破空之聲向起。
隨著那道聲音,一道利箭自遠處破空而來,如同撲向獵物的鷹,只在空中留下一道虛影。
趙大人什麼都來不及看見,也沒來得及發出聲音。
一支利箭穿透了他的咽喉,將他重重釘在了地上。
趙大人頓時沒了氣息。
周遭的兵丁尚來不及反應,便有一背弓之人從對面的屋頂上縱躍而下,沖進了主屋之中。
他收起弓,抽出刀,在眾人都尚未反應過來時,刀刃抹過挾持著君夫人的那兩個兵丁的咽喉,二人頓時倒地,鮮血染上了君夫人的羅裙。
屋外,原本戒嚴在院子四周的兵丁,已被趕來的東廠番子和錦衣衛全解決了。
而屋中這幾個,早被嚇得傻了眼。
挾持著君令歡的那個兵丁,嚇得一把將君令歡推了出去。
小姑娘站立不穩,往前一摔,立時被一個滿身血腥氣息的身影接住了。
君令歡抽噎了一聲。
同他兄長的懷抱不太相同,這人身上硬得很,還散發著一股血氣特有的鐵銹味。
她淚眼朦朧地抬頭,看不太清他的長相,但看得見他鋒利的下頜,和順著下頜淌落的血。
她還不知道,這個少年叫段十四。
段十四看向那個兵丁。
他根本不知自己現在的模樣有多嚇人,面上染血,面無表情,一雙濃黑的眼,又冷又深,不像常人,只像一把染血的刀刃。
他方才恰好借助了君令歡,此時單手握刀,另一只手里,抱著個一身鵝黃羅裙的、干干凈凈的小姑娘。
那兵丁直往后躲。
但下一刻,那少年走上前來。
刀尖刺入了他的咽喉,他的鮮血濺了少年一臉。
那兵丁不知道,他激起了這個人性并不完善的少年,骨子里難得的一絲仇恨情緒。
那是在這少年極小時、也被這般挾持在角落,看著自己父母被段崇一刀一刀手刃的黑暗回憶。
兵丁睜著眼死在段十四的刀下。
他收回了刀。
按他平日里的習慣,此時辦好了事,便要向眼前的主子復命,再借著去做接下來的事。
但他環顧了一圈四周,卻皺了皺眉。
主屋之中陳尸幾人,看上去一片狼藉。
忘了。
他忘了主子吩咐過,不要讓血臟了永寧公府。方才盡是下意識的行為,倒是忘了主子不讓他在這殺人了。
段十四有點懊惱。
就在這時,他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懷中軟綿綿的,有種他極為陌生的淡淡的甜香。
他低下頭。
是個小女孩。
方才接物件似的將她接住,倒是忘了,是個活人。
他正要將君令歡放開,就見那小姑娘抬起了頭。
一雙水汪汪的杏眼,是極為溫和漂亮的深棕。這會兒那雙眼里正含著淚,眼睛一眨,睫毛上的小水珠便簌簌地抖。
那小姑娘抽噎一聲,顯然是被他嚇到了。
段十四早習慣了這種帶有恐懼的眼神,松開胳膊,便要將她放回地上。
卻聽那小姑娘糯糯地開口了。
“……謝謝哥哥。”她軟綿綿地說。
好像有什麼東西,在段十四心口撞了一下。
他靜靜和君令歡對視了一眼。
他并不知自己此時的模樣有多嚇人,眼神有多冷,只見得小姑娘一愣,淚珠子又止不住地從眼眶里往外滾。
他頓了頓,接著面無表情地將君令歡放了回去,轉身向君夫人抱刀。
“屬下辦事不力,此后自去主子那里領罪。”他道。
未能完成主子要求,讓國公府中見了血,此一罪也。
……似乎將國公府的大小姐嚇哭了,此二罪也。
第122章
君懷瑯和薛晏一路縱馬, 趕在這日天蒙蒙亮的時候,趕到了秦郡。
秦郡是長安城外的最后一個州郡,過了秦郡, 便是長安。作為長安之外的最后一道關隘, 秦郡的守備向來比其他的州郡都要森嚴,向來消息, 也要靈通得多。
他們一路北上,路過其他地方州郡時,憑著薛晏廣陵王的身份就可暢通無阻。
可到了秦郡,薛晏便是早被皇上安排南下的欽差大臣,沒有詔書, 自然不能隨意回到長安,即便秦郡的守軍和官員攔不住薛晏, 薛晏回京的消息,也會被第一時間送去長安。
如果他們沒有猜錯的話,如今秦門關的軍隊,定然盤踞在長安城外。消息送出長安,一定會第一時間經過他們。到了那時, 他們有所防備, 好不好攻打是另一回事,如果他們窮途末路,沖入長安,那后果便會不堪設想。
這也是君懷瑯所擔憂的。
離秦郡越近,他的擔憂便越重。但是,長安不可不回,秦郡又是必經之地。
君懷瑯便沒有對薛晏提及,只暗中想好了對策。
到了秦郡之后, 先同郡中官員周旋一番,看看那地方官是個怎樣的人,對待京中急變的態度又是怎樣的。
若能達成共識,暢行而去,自是最好。若不能如此,也可借機看看是否能夠游說或利誘。
如果對方本就是許家一脈的官員,那便只能借機殺之,想來錦衣衛是有這樣的本事的……
這般一路思量著,他們便到了秦郡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