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連忙跟著停住。
莫不是出了什麼緊急事故?如今這場面,可是從來沒出現過的。
一時間, 眾人神經緊繃,都進入了備戰的狀態。
接著,他們就眼睜睜地看著……
自家主子被踹下了馬。
而他家主子落馬之后,眾人才看清,馬上還有個人。
一襲天青色直裰,墨發束在身后。這人他們也熟悉,光看那芝蘭玉樹的背影便知,除了永寧公家那位驚為天人的世子殿下,也不會是別人了。
一時間,錦衣衛們的眼神都有些遲疑。
就見那位世子殿下也翻身下了馬,轉過頭來,小聲對自家主子說著什麼。
具體說什麼是聽不清的,但隱約能聽見語氣有幾分氣急敗壞。
這位主子向來處變不驚、風輕云淡的,能讓他露出這幅模樣,想必也是自家主子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不過,即便是皇上,如今也從不對薛晏這般疾聲厲色。他們主子脾氣極差,想必不會對世子殿下有什麼好臉色。
……但是并沒有。
他們所認識的那個殺伐果決、狠戾霸道的廣陵王,這會兒微微垂著頭,站在世子殿下面前,一副默不作聲認錯的模樣。
同平日里判若兩人。
就在這時,進寶暗道不好,匆忙地翻身下馬,一路小跑地上前去。
他本想候在遠點的地方,等主子挨完了訓再上前。但是一見到他來,世子殿下便立刻喚住了他。
“進寶公公。”他道。“勞煩你去為我準備一匹馬。”
進寶連忙應是。
在世子殿下面前,他家主子的意見根本不用征求。
接著,他就聽世子殿下接著道:“光天化日地在外頭,你怎能這般胡鬧……”
他主子極小聲地頂嘴:“這又不是忍得住的……”
“你……!”
進寶連忙裝作自己聾了,一路小跑地走遠了。
不過走遠之前,他的目光還是不由自主地往他主子的下三路上溜達了一圈。
……好家伙,那地兒還沒消下去呢。
火氣是真旺。
進寶連忙收回目光,就見后頭跟著的錦衣衛們,雖各個正襟危坐,面無表情如同假人,但各個的眼睛都賊溜溜地轉,一會兒看主子,一會兒看他。
進寶連忙狠狠瞪了他們一眼。
雖說錦衣衛們嘴嚴實,無論出了什麼事,都不用擔心他們會走漏。
但這一群人這幅八卦又興奮的模樣,成什麼體統!
——
薛晏那邊并沒有耽擱多長時間,就重新啟了程。
而長安的皇城之中,也是一片太平安寧。
薛允泓照例和眾皇子在文華殿讀書。
他如今雖沒加冠,但虛歲也到十八了。如今文華殿中,除了他,也只有不得父皇喜歡的二皇子、和成天走雞逗狗的六皇子,以及兩個剛到開蒙時候的皇子了。
按說,他去年就能入朝堂的,但如今卻拖到了現在。
他什麼錯都沒有犯,但是如今宮里人人都知道,他的母妃因為和欽天監的星官私通,被皇上處死了。
那麼,他有沒有犯錯,便也不重要了。
這一年多來,他仍被養在深宮之中,眼看著薛晏在他母妃身死之時,得了他父皇青眼,此后步步高升,成了前朝后宮風頭無兩的皇子。
而他那鳴鸞宮中的養母,本就極得圣寵,如今還因為他而更加風光。
從前風光的淑妃,是沒有子嗣、沒有依靠的淑妃。
但是此后的淑妃,背后有個廣陵王撐腰,整個后宮,誰都不敢給她半點壞臉色。
而現在,淑妃已經是淑貴妃了。
淑妃有孕的這件事,整個前朝后宮都傳遍了。皇上大喜,大大加封了她,又流水似的往她的宮里送賞賜。人人都說,淑貴妃此后幾十年的風光,都定了。
只是不知她腹中是男是女。若真生下個皇子,那說不定日后還會和廣陵王爭一爭皇位。
但是不管是誰,不都是淑貴妃的兒子嗎?
宮人對此議論紛紛,眾人議論,也從不避諱著薛允泓,甚至有時議論過了,還會偷偷覷一覷薛允泓的反應。
畢竟在宜婕妤東窗事發之前,宮中最風光的,可是這位四殿下。
但薛允泓向來不以為忤。
他就像聽不到這些話一般,仍舊每日踏踏實實地讀書,等著清平帝偶爾考校一下他。眾人當他的面議論,他也一笑置之,風輕云淡的,就像根本不會嫉妒似的。
眾人不由得犯嘀咕,這位殿下竟這般沉得住氣?難不成連太子之位都不放在眼里?
自然不是。
他們只看見薛允泓平日里恬淡用功的模樣,卻不知薛允泓每天夜里,有多輾轉反側。
他從小便被捧到天上,他母妃教導他,定然要爭最好的,但是萬不可讓人家看出你爭搶的心思來。
因此,薛允泓從小到大,樣樣都拔尖優秀,卻又一副不以為意、深藏功與名的模樣。
越是這樣,他越得清平帝的喜歡,得到的好處便也越多。
他從小就知道藏拙。
但是如今,他是實打實地從云端跌落到谷底。
他壓根不知道自己母妃和欽天監那個小官的事,但他也知道,自己母妃,壓根不會真和那小官有什麼私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