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神醫說話特別沖,這一點沈流風是早就領教過的。
不過聽他說這話,沈流風也放下了心來。這神醫雖說脾氣怪了點,但應該不是那種罪大惡極的人,不會為難薛晏的。
心一放下來,沈流風的身體就開始給他反饋了。
他從中午跟著薛晏出來,一直到現在,滴水未進,還騎了這麼久的馬。他的嗓子早就干得冒火,肚子也餓得快要失去知覺了。
看到桌上有個茶杯,沈流風下意識地就要去拿。
“這是誰的杯子?我一路什麼都沒吃,我先喝口……”
水字頓在了他的喉頭。
他緊緊盯著那個瓷杯。
只見細白的青瓷上,留著清晰的血跡。
“……你,你把他怎麼了?!”沈流風驚道。
他的腦中瞬間閃過了千百種山中怪醫將長安來的廣陵王殺死后拋尸的場景。
難怪……難怪這里安靜得嚇人,難怪薛晏不在這里!
沈流風的目光僵硬地從杯子上轉到了神醫的臉上。
卻見神醫臉上露出了清晰的嫌棄。
“你是不是打小腦子就不大好?”他說。“我倒是可以給你開服方子試試。”
不等沈流風回話,他拿手中的書點了點那個杯子。
“那是他手上的血。”他說。
沈流風并不相信:“他手上怎麼會有血?”
神醫瞥了他一眼。
“再高的武功,也是肉體凡胎。那瘋子能為了抄近道,爬這麼高的懸崖,還爬得這般快,手怎麼會不受傷?”
神醫收回了目光。
“……那你還讓他去給你辦事?”沈流風的聲音有些沒底氣地小了下去。
神醫在他這二傻子面前終究沒了脾氣。
“要他現在去做的,自然是要緊的事,懂了?”他說。
沈流風訕訕地點了點頭。
“只管等。”神醫甩給他一句話,便再不搭理他了。
沈流風只好跟茶杯大眼瞪小眼。
這一等,便到了半夜。
沈流風坐在桌前昏昏欲睡,就在這時,木門發出了一聲響。
血腥氣撲面而來。
沈流風驚醒了,忙向門口看去。
就見站在門口的,是滿身血的薛晏。
他的發絲散亂了一半下來,衣袍也被鮮血浸濕了。他眼珠有些發紅,喘著氣,站在門口。
他形容有些狼狽,脖頸上也有銳利的傷口,眼睛卻亮得嚇人。
他一手提著一個沉甸甸的皮囊,另一只手,竟拖著一匹一人多長的黑狼尸體。
他手一松,黑狼沉甸甸地落了地。
“你要的東西,我帶回來了。”他說。
嗓音沙啞極了。
就見神醫一愣,接著笑了起來。
“比我想的快多了。”他說。“要用的東西取來了,走吧,去金陵。”
第104章
沈流風這才知道, 那個大皮囊里裝的是什麼。
是那匹狼的血。
如果立馬將活物殺死,那麼血液便會立馬停滯凝固,是無法大量地取出血液的。薛晏能取出這麼多狼血來, 是因為他將那頭狼劃開了脖頸, 卻并不讓它馬上死掉,而是在它垂死之時按住它, 直到取夠了他的血,才將那頭狼一刀斃命。
垂死掙扎的野獸最是兇狠。
直到走近了,沈流風才看清,薛晏身上的衣袍也扯裂了幾個口子,從他衣袖的裂痕中, 可以看到他皮肉上極深的外傷。
沈流風光看著,就覺得眼睛疼。
神醫走上前去, 掂了掂他手中的皮囊,道:“嚯,這麼多?夠了夠了。”
他之前說讓薛晏多取些血來,是因為知道死物的血難取,故而想讓他多殺兩頭狼, 以防取來的不夠用。
卻沒想到, 這人這般心狠手黑,竟能做出從活狼身上取血的事。
薛晏嗯了一聲,嗓音啞得嚇人。
“我去收拾要用的東西。”神醫說。“夜里趕不得路,你先幫我將狼骨拆下來,我要用。等天色見明了,我們就走。”
薛晏應了一聲,頭也沒抬,轉身將門口的狼往外拖了些, 就著敞著的門打下的燈光,扯來了一把凳子,就在狼的尸體旁邊坐了下來。
神醫自己轉去屋內,收拾藥材器具去了。
沈流風一個人在屋里坐的沒意思,就干脆拖著把椅子,坐到了薛晏對面。
薛晏這會兒已經抽出了隨身的匕首,開始肢解那頭狼的尸體了。雖說他面上已經顯出了體力透支的疲色,但手下的刀法卻是干凈利落。
看見沈流風坐過來,薛晏手下的動作頓了頓,眼皮都沒掀,道:“退后,別礙事。”
沈流風只好尷尬地往后挪了挪小凳子。
“這狼這麼大呀?”他沒話找話道。
薛晏嗯了一聲:“頭狼。”
沈流風一驚。
“好家伙,你把頭狼殺了?”他道。
薛晏將剝下來的狼皮隨手擱在一邊。
“它個頭大。”他說。“血多。”
這口氣輕描淡寫地,像是在買菜挑蘿卜似的。
沈流風咽了口唾沫,又把目光落在了他的手臂上。
那里明顯是被狼的利爪抓出來的傷痕,傷口很深,傷口處的皮肉都微微往外翻。
沈流風道:“你身上有傷,不用先讓神醫包扎一下再走嗎?”
薛晏抬眼看向沈流風。
“你一直話都這麼多?”他道。
沈流風啊了一聲。
“要麼躲遠點,要麼閉上嘴。”薛晏收回目光,語氣淡淡的,卻自帶一種讓人心驚的壓迫感。
“吵得我頭疼。”
他接連好幾日不眠不休了,如今強撐著精力,全是因為君懷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