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家伙,在這位主兒這里,不過是少睡了一頓午覺,可萬一讓他主子知道了,那自己這腦袋能保到哪一日,就要看主子哪天回來了。
不過,進寶也知道,君懷瑯手里的圖紙確實要緊。聽說今天早上修整河道時,因著土壤過軟,監工的又不小心,在堤壩上出了個小事故,傷著了幾個人。
進寶便也不敢打擾他。
權衡再三,進寶還是沒開口,只默默給君懷瑯添了茶,站在旁側陪著他,一邊陪,一邊合計著一會等圖紙改好,再想辦法勸他休息一會。
就在這時,外頭隱約傳來了騷動的聲響。
君懷瑯抬頭,皺眉往外看了一眼,對進寶說:“進寶公公,麻煩幫我出去看看,外頭這是怎麼了。”
進寶連忙應下,就要出去。
就在這時,一道黑色的身影如一只隼鳥,驟然從窗子躍了進來。
進寶嚇了一跳,就見來人是段十四。
他臉上沒表情,只幾步上前,在君懷瑯面前抱刀,行了個禮。
十三歲的少年,個子剛到君懷瑯的肩膀。
“請世子隨我走。”他說。
“發生了什麼?”君懷瑯問道。
就聽見段十四沒什麼感情地開口道:“有人鬧事,我先送你走。”
第98章 然后,等。
在段十四這種從記事起就活在東廠, 周遭盡是殺戮血腥的人眼中,外頭的場面,的確不過是“有人鬧事”而已。
但等君懷瑯推開門看出去, 卻見工地上已經廝打成一片。
河堤本就寬闊, 如今工期趕得很急,堤壩上的工人數量也極多, 總共算起來能有上千之眾。
此時在臨近河堤斷口處的工地上,竟有一大伙人圍攏在一處斗毆,將周遭修堤的器具和材料都撞得亂七八糟。
原本搭建在河堤邊緣休憩用的營帳,此時也塌毀了不少。
遠遠看去,原本井然有序的工地, 已然亂成一團。還有個別毆斗的民工,竟要往他的房屋這邊闖, 被守在外頭的錦衣衛死死擋了回去。
君懷瑯一驚,不由得凝起了眉。
好端端地修著堤壩,怎麼會突然發生這種聚眾斗毆的事件?
但是,君懷瑯已經來不及細想深究了。他立馬吩咐進寶道:“去,立刻把今日下午負責的官員叫來, 讓他速去將營地周圍站崗的官兵全部集合進來, 把斗毆的先控制住,莫要造成傷亡。”
進寶哎了一聲,連忙小跑出去了。
見進寶跑遠了,君懷瑯抬步出門,就要去找個附近的官員問明情況和原因。
卻有一柄沒出鞘的繡春刀擋在了他面前。
君懷瑯側目,就見段十四擋在那兒。
“請世子隨屬下離開。”他說。
“修堤的工地上出了狀況,我怎能先走?”君懷瑯道。“我自能處理好,你放心。”
段十四卻垂著眼, 一副油鹽不進的模樣。
“王爺有命,屬下需保護世子安全。”他說。
君懷瑯懂了,他的意思是,他只負責保護自己的安全,至于其他,他并不會管。
君懷瑯看著外頭情況愈發混亂,人群之中混雜了幾個穿官服的人,卻根本控制不住場面,反倒只剩下被毆打的份。
這樣的情況下,必要有一個出面安排,穩住場面的人。
君懷瑯有些急,對他解釋道:“我不過是去安排人馬,阻止他們作亂,并不會出危險。你有你的職責所在,我也有我的職責所在。”
段十四的刀卻仍舊橫在那里:“世子可從西側門離開,那處無人。
”
君懷瑯明白了。
薛晏身側跟著的這個少年,雖說強大而穩妥,什麼事都辦得好,卻缺失了幾分人性,與尋常人并不相同。
他就像是薛晏手中的一把暗器、一柄利劍,鋒利有余,但只是一件兵器而已。
讓他按命辦事他可以,但若同他解釋商量,卻根本行不通。
——畢竟他根本理解不了。
君懷瑯話鋒一轉:“薛晏讓你做的,不光是保護我的安全吧?”
這次,段十四抬眼看向他了。
黑漆漆的一雙冰冷的眼,泛起了兩分笨拙的疑惑。
君懷瑯看向他,從袖中拿出了那塊青玉:“他是讓你們聽命于我,沒錯吧?”
段十四的目光落在了那塊玉上。
“是。”他道。
君懷瑯將玉收回了袖中。
“那我現在命令你,隨我一同到工地上去。”他說道。“至于如何保護我的安全,就是你要做的事了。”
這回,段十四聽懂了。
他向來只聽得懂命令,至于其他的,他從小就沒學過。
“是。”他抱刀應下,側身請君懷瑯出去了。
君懷瑯的確不大需要段十四的保護。
零星幾個膽敢往他住處沖的民工,早被錦衣衛們制服了。他剛出房屋,就有個被打得面帶烏青,頭發散亂的中年官吏跑來,對他行禮道:“世子恕罪,屬下辦事不利,讓工地出了事故……”
君懷瑯忙問道:“究竟怎麼回事?”
那官吏說:“是今天在施工處受傷的那十來個工人。撫恤金和藥物明明發到了他們手里,他們卻說沒有收到,還說有小吏要將他們都趕走……這些工人便和他們一道的同鄉好友一起去討說法,莫名其妙地就全打起來了……”
君懷瑯皺起了眉。
就在這時,進寶急匆匆地領著掌管此處巡邏的官員跑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