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哈?
進寶人傻了。
他張了張嘴,正要說話,就見菩薩對著旁邊沈家的傻小子點了點頭:“走吧,流風。”
說著,他對進寶笑了笑,轉身便走了。
進寶愣在原地。
走了……這就走了?
他半天才回過神來,腳下踩著云似的,暈暈乎乎地回了馬車上。
門簾一打起,便撲面而來一股極低的氣壓。
冰冷沉默,和寬厚沉郁的檀香交織在一起。
“人呢?”他聽到了自家主子低沉的聲音。
進寶道:“走了。”
氣壓更低了。
薛晏皺眉:“他在書院待了一整日,這會還要走哪兒去?”
進寶哪敢說。他這會兒要是告訴主子,世子殿下是跟沈家傻小子走了,他家主子不得先殺他再殺沈流風?
他小心翼翼看了薛晏一眼,就見薛晏的臉色難看至極。
薛晏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明明昨夜之前,還都好好的。他仗著受傷耍耍賴,君懷瑯也縱容他,結果剛回去沒多久,君懷瑯就派人傳話來,說是之后再不來了。
還讓自己也別找他。
薛晏百思不得其解,后來心道,可能是自己裝作傷勢嚴重,被君懷瑯看出來了。
薛晏也想不出其他原因,只好打算等第二日天亮,再去看看。
卻沒想到,君懷瑯一早就走,一整天都沒讓他見到人。
這會兒終于讓他捉到的……結果,走了?
薛晏徹底想不通了。
就在這時,他感到進寶在偷偷摸摸地看他。
他抬眼,目光沉冷,直直迎上了進寶的目光。
就見進寶唯唯諾諾地開口,目光中還嚴嚴實實地藏了兩分責備。
“主子……”他說。“您是不是做了什麼事,哪兒得罪世子殿下了啊……?”
畢竟,世上能讓世子殿下這般狠心的,能有幾個啊。
——
君懷瑯今天喝了不少。
他向來酒量好,很難喝醉。但他今日心情不好,喝了悶酒,狀態就要差得多。
更何況……酒量再好,也禁不住他那麼兇猛的喝法。
沈流風倒是盡了興。平日里喝得差不多的時候,君懷瑯總會提醒他,但今日他卻什麼都沒說,只一個勁地跟沈流風喝酒。
到了夜里,君懷瑯終于醉了的時候,沈流風已經快喝到桌子底下了。
君懷瑯眼里染上了醉意,像珠玉上蒙了曾軟紗,清冷中染了幾分繾綣。
他單手握著酒杯,看向趴在桌上的沈流風,懶懶地笑了笑。
“酒量不好,還偏偏愛喝。”他笑著對沈流風道。
但緊跟著,他的笑容便淡了下去。
他看向手中的白玉杯。杯中酒水清冽,在燈光下泛起層層漣漪。
“明知不該,還硬要喜歡他。”他喃喃自語道。“莫非只要是人,都難逃這份癡性?”
他沉默片刻,自嘲地笑了笑,飲盡了杯中酒。
君懷瑯雖醉,卻并不顯醉態。他喝完了酒,便穩穩地站起身,吩咐沈家的小廝將沈流風扶上馬車,自去結了賬,回府之前,還先將沈流風送回了府里。
見著是他,沈知府自然不再多言,只道自家侄子饞酒,有些不知輕重。
君懷瑯還淡笑著同他寒暄了片刻,才上了自家的馬車。
馬車搖搖晃晃,將君懷瑯送回了巡撫府。
夜里光線暗,周圍人誰都沒注意到他喝醉了酒。君懷瑯也不必旁人扶,兀自往自己院中走去。
府上一片靜謐。路邊燈火搖曳,映照在光滑的青石板地面上。
今夜無月,漫天星辰靜靜閃爍著,旁側的水景波光粼粼,路邊的草木中還能聽到聲聲蟲鳴。
就在這時,君懷瑯看見不遠處站著個人。
那人身姿挺拔,肩寬腿長,遠遠看去,如蒼松翠柏。
他靜靜站在路上,周遭一個人都沒有。
君懷瑯雖說醉了,卻只憑一剪影,就看出了那人是薛晏。
君懷瑯的腳步緩緩停了下來。
跟在他后頭的小廝見他停下,忙問道:“少爺,怎麼了?”
就見遠處那高大的影子轉過身來,大步往他們這里走。
君懷瑯不由自主地微微后退了一步。
不過片刻,那人就走到了他們兩個的面前。不等那小廝提燈看清眼前人的臉,那人便先發話了。
“去哪兒了?”他問道。
君懷瑯沒出聲。
后頭的小廝戰戰兢兢:“王爺……”
“你先走。”就聽面前的廣陵王命令道。
那小廝看向君懷瑯,就見他淡淡點了點頭。
小廝忙將燈交到君懷瑯的手上,一路小跑回了他的院中。
君懷瑯抬眼看向薛晏,就見薛晏低著頭,也在定定地看他。
“上哪兒去了?”薛晏又問了一遍。
接著,他便皺了皺眉。
“喝酒了?”他問道。
君懷瑯嗯了一聲:“陪流風喝了一點。”
“一點?”薛晏質疑道。“我遠遠就聞到了酒味,這叫喝了一點?”
雖說這不能怪君懷瑯,畢竟薛晏本就討厭喝酒,對那味道尤其敏感。
但君懷瑯也的確喝了不少。
君懷瑯抬眼靜靜看向薛晏。
他喝得越多,神色就越冷靜。
他定定地看著薛晏,心想,為什麼呢。
他為什麼要在這里等我,等我做什麼?還要管我喝了多少酒?
他就應該同自己做個相安無事的普通友人,見面可寒暄兩句,偶爾能一同出游,止步于此,也省得自己見到他就心亂,就同自己的道德和良知拉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