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我和你們一起。”他說。
旁邊進寶一愣。
這……這哪兒行啊?
且不說明日里衙門中的事頗為重要,明日正是東廠往江南發來消息的日子,主子哪兒能說走就走啊?
“這……”進寶不由自主地出了聲。
接著,他就接到了自家主子危險的眼神。
他立馬知趣地閉了嘴。
行的行的,天大的事都沒有面前的這位活菩薩要緊。
君懷瑯聞言一愣,不過看到進寶這幅模樣,他也知道明天揚州城中有重要的事等著薛晏。
他只當這會兒是薛晏喝醉酒了胡說的,便也沒和他爭,便答應了下來。
自己明日可要早早出發,比他們平日里去衙門的時間早多了。
薛晏今夜醉酒,明日早起都困難,更別提和自己一起,天剛亮就出發了。
故而君懷瑯雖答應了,卻沒告訴薛晏時間,只對著進寶點了點頭,便告辭回了自己的臥房。
可君懷瑯忘了,薛晏其人,是向來不能用常理來考量的。
于是第二日一早,連他都還困頓,打著哈欠收拾停當出了驛館時,便意外地看見了兩個人。
一個是騎著棗紅馬的沈流風,這會兒在馬背上正襟危坐,小心翼翼,眼睛直往君懷瑯身上瞄。
君懷瑯看懂了他眼中的意思:……這位怎麼來了?
君懷瑯向著他所示意的方向看去。
就見薛晏靜靜坐在純黑色的高頭大馬上。天還沒亮,微微發白的天際在他身后照出微弱的亮光。
那雙琥珀色的眼,靜靜對上了君懷瑯的視線。
第76章
薛晏的馬, 是找遍長安城都難見的塞外良駒。這馬身材高大,四肢健碩,雙眼明亮如星,柔順的鬃毛在微涼的晨風中飄動。
而馬上的薛晏, 穿了件濃黑的勁裝, 沒多余的裝飾, 卻自有一身莊嚴的貴氣。
一人一馬, 高大地立在晨霧之中, 遠遠看去,都自帶一股壓迫感。
君懷瑯的腦中,卻莫名想到了昨天夜里在馬車上, 落在自己頸間的溫熱呼吸。
他有些狼狽地轉開了目光, 狀似不經意地抬頭看向一側的沈流風,笑著沖他點頭打了個招呼:“流風,來了?”
卻沒見一直若無其事,似乎并沒有看他的薛晏,目光卻是沉了下去。
而那邊的沈流風,活似見到了救命恩人。
他今日興沖沖地喂了馬,早早到官驛外等君懷瑯,卻沒想到等到的是這麼一個黑臉閻羅。
他騎馬在這兒站著, 見自己跟他打招呼也只是略一點頭, 接著就一言不發地站在晨霧之中, 神情冷冽,讓他話都不敢跟對方說。
沈流風如坐針氈, 好不容易將君懷瑯盼來了。
“懷瑯,我給你準備了匹馬,這就讓人牽來!”他高興地說道。
就在這時, 進寶拽著一匹馬,一路小跑過來了。
“世子殿下,您來啦!”進寶笑瞇瞇地沖著君懷瑯行禮,面上一派喜氣洋洋。“起這麼個大早,著實辛苦您!”
君懷瑯見他過來,笑著應道:“進寶公公。”
進寶將手頭的那匹白馬牽到君懷瑯的面前,道:“奴才已經將馬給您備好啦!是王爺手下錦衣衛的馬,就數這匹最聽話,您盡管放心。今兒個錦衣衛的大人們跟奴才都要留在揚州,恰好能將馬給您騰出來。”
君懷瑯不解:“你們都不去?”
進寶小心翼翼地看了薛晏一眼。
可不是嘛。衙門里有要務,東廠的信鴿又要到了。
恰在這個節骨眼上,他們家主子不在,可不就得全交給他們這些奴才嘛。
進寶只笑嘻嘻道:“進山的路狹窄,我們這鬧哄哄的一大群,去了反倒掃興了。”
說著,他便要扶君懷瑯上馬。
君懷瑯雖說不大愛騎馬,卻也并非不會。他拒絕了進寶的幫助,扶住馬鞍,翻身便越了上去。
他平日里總穿廣袖衣袍,今日為了騎馬換上了一身窄袖的勁裝,長發也扎成了高馬尾。隨著他上馬的動作,修長的雙腿和勁瘦的腰肢被勾勒出清晰流暢的線條,頗為賞心悅目。
薛晏一時覺得喉頭有些渴。
他穩住心神,拽著韁繩走到了君懷瑯的身側。
“走吧?”他淡淡道。
君懷瑯抬頭沖他笑著點了點頭。
薛晏此時雖看著與平日沒什麼不同,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宿醉未消,他這會兒額頭正突突地跳,腦袋也有點暈。
他從睜眼起便煩躁得很,卻偏偏在此時,看見君懷瑯沖著自己笑,如同清泉淌在了荒漠之上,奇跡般地將他安撫住了。
薛晏調轉馬頭,淡聲嗯了一聲。
卻見君懷瑯又轉過頭去,招呼沈流風道:“走吧,流風!”
他向來妥帖,知道薛晏不愛同旁人多言。今日他們三個同行,薛晏又不是會和沈流風交談的性子,他只得從中斡旋,將雙方都照顧到。
沈流風欸了一聲,打馬跟了上來。
故而薛晏一回頭,就見君懷瑯在沖著沈流風笑。
眉眼舒朗,語氣和緩。
薛晏的額角沒來由地又開始突突直跳。
他向來知道,君懷瑯就是這一副性格。且他雖氣質清冷,卻生了一副漂亮的桃花眼,只要笑起,總含著兩分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