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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陵王殿下乃是天下數一數二的尊貴,雖說是要養貓,但自然不會真讓他親自動手。
那貓被他像戰俘似的捉回了房,就丟給了進寶。進寶連忙小心地將那貓擦干了,焐熱了,又給它喂了食物和水,指揮著丫鬟們給它在屋里搭了個窩。
主子自然可以丟下不管,可這小貓要是死了,他進寶估計就得償命了。
不過幸而這小貓聰明,并沒淋太多雨,回來的時候也還活蹦亂跳的。這會兒吃飽喝足了,便精神得很,還有精力倨傲地翻開肚皮,紆尊降貴地讓進寶摸一摸。
進寶不由得心下腹誹,這貓都比他主子招人喜歡些。
薛晏回了房,便自去書房中整理今天巡查水利的資料。除此之外,還有不少的公文送到了他的案頭。他來之前,江南品階最高的官吏是永寧公,可如今他來了,這些公文便自然而然地送來了他這里。
薛晏而今早已習慣了,這些小事于他也是得心應手。
窗外的雨淅淅瀝瀝地不見小,漸漸的便入了夜。
就在這時,一聲細微的貓叫從他書房中傳來。
薛晏抬頭,就見那只貓不知道什麼時候,溜到了自己的書房里。平日里他做事時,房中的人沒一個敢出聲的,唯獨這個初來乍到的小畜生,敢在這兒若無其事地喵喵叫。
薛晏抬頭看了他一眼。
就見那方才濕漉漉的,頗為狼狽的小貓崽,此時已然精神煥發。它邁著貓步,在薛晏的書房里巡視了一圈,接著縱身一躍,跳到了薛晏的書桌上。
薛晏眉峰一挑,看向它。
原來不止人會恃寵而驕,這種小畜生也會。仗著自己得了君懷瑯的青眼,就敢在自己這兒四處招搖,活似成了它的地盤一般。
薛晏緩緩放下了手中的筆,一伸手,就捏著后脖頸,將那只貓提到了面前。
一聲貓叫,那小虎斑又落進了薛晏的手里。
薛晏屋中的下人們,自是各個都喜歡這毛茸茸的小貍奴。它今日被帶到了這兒,哪個不是小心翼翼地摸摸它?唯獨薛晏,抓來拽去的,半點憐愛都無。
他身上煞氣太重,嚇得小貓又開始喵喵叫起來。
薛晏卻是單手提著它,冷眼上下打量了一番。
也沒什麼過人之處。薛晏神情冷漠,在心中默默地想。也不知哪兒就得了他的青眼,想必還是他心善,看不得這小畜生淋雨。
想到這兒,薛晏輕輕笑了一聲。
進寶匆匆推門進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的一番場景。
自家主子坐在桌前,竟是頭一遭沒有全神貫注地做事,反倒半點溫柔都無地拎著那只貓,神情輕蔑,唇角卻帶著笑。
那貓早察覺到了危險,此時正喵喵直叫。可這小奶貓,叫得再慘也帶著兩分嗲,反倒讓面前這場景,看起來說不出地詭異。
進寶咽了口唾沫。
“何事?”薛晏抬頭,收起了唇角的笑容,淡淡問道。
進寶這才回過神來,連忙將自己手中的信件放在了薛晏的桌上:“回王爺,段十四回來了。”
薛晏隨手將貓放在了桌面上。
那貓失足,一腳踩進了薛晏桌上的硯臺里。它嚇得往外一跳,跑了兩步,在薛晏桌上那封嶄新的密信上,踩出了幾個梅花形的腳印。
薛晏抬頭,看了進寶一眼。
進寶會意,連忙上前來將貓抱開了。
“下次別再讓它進我書房里。”薛晏垂眼拆開了密信,道。“出去吧。”
進寶連忙抱著貓退了出去。
薛晏將信封中的信件拆出來。他前天剛到,便派了段十四出去,探查金陵而今的情況。這小子不愧是東廠里出來的,用得比錦衣衛順手得多,不出兩日,消息便發了回來。
信上簡明扼要,沒有多余的信息,已經將金陵本地的重要官員全都羅列在了上頭。
薛晏順著往下看。
探查回來的消息跟他這兩日觀察到的差不多。金陵知府雖說油滑了一點,卻也沒什麼問題,而跟著永寧公的這一群,多半都是科舉入仕的讀書人,家底干凈,也沒什麼可查的。
接著,他的目光落在了一個名字上。
郭榮文。
此人也是科舉入仕,還和永寧公當年是同榜的進士,而今供職于戶部。
他和永寧公當年還有些淵源,當年他獨身從嶺南入京科舉,家境貧寒,身無分文,到了長安后靠著替人寫信換筆墨書本錢。之后是永寧公資助了他,還在國公府給他尋了個住處,一直到他金榜題名,入朝為官。
故而郭榮文跟永寧公二人,一直關系不錯。即便永寧公這些年來仕途平平,無人問津,這郭榮文也仍舊與他交好如初。
這人按說沒什麼問題,甚至是很令人放心的。他們此番南下,金陵府的各項賬目,永寧公也放心地交給他來監察。
他也確實沒出半點岔子。
但薛晏的目光卻落在了一行字上。
某月某日,恰是在他來金陵的一周多前,郭榮文曾在萬安酒樓之中與人會面。沒談什麼事,卻是替人將高昂的酒錢付了,之后又重金買了個歌伎,送到了一處宅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