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下的皇位不受威脅,自己所居的紫微星不受妨礙,清平帝總算是能放下心來,將薛晏當做自己的兒子看待了。
天家父子,非得繞過這一層去,才能再論父子之情。
薛晏走上前,對清平帝行了一禮:“父皇。您喚兒臣來,是有何事?”
清平帝看了宜婕妤一眼,神色冷了下來,道:“昨夜事已畢,今早佛堂外又出了丑聞,你便不必再在那里抄經了。”
說完,他看向薛晏,神色緩和了些,說:“如今看來,這經抄得有用。以后你平日里不妨多抄一抄,也好靜靜心,穩穩性子。”
最重要的是,壓壓身上的煞氣。這話清平帝沒有直說,不過在場眾人,也沒有不清楚的。
薛晏點頭答應了下來。
清平帝指了指身邊的座位,讓他坐了下來。
薛晏抬頭,目光一掃,便將房內的眾人打量了個遍。
除了滿地跪著的目擊證人,還有幾個跟著宜婕妤一同前來的宮人。
其中一個,左頰有痣,薛晏一眼就看見了。
他目光一凜。
他向來認人,只要留神看一眼的,都能銘記在心。昨天夜里,火光驟然一閃,薛晏清楚地看到,來尋君懷瑯的那個宮女,左頰上就有一顆小痣。
是她。
只是那宮女站得頗為靠后,又低著頭,故而并不引人注意。若不是薛晏特意留神,肯定也注意不到她。
薛晏目光沉了沉,不動聲色地轉開了目光。
這些蝦兵蟹將,他原要等著塵埃落定再作處理,卻是沒想到,首當其中的這個倒是自己送上門來了。
薛晏不動聲色地垂下眼。
此時按說正是大年初一,百官雖都休沐在家,但今日是要到宮中朝拜皇帝的。
故而此時眾官員都等在宣武門前,許相也不例外。
沒等多久,聆福便一路領著他到了永樂宮的側殿。
半路上,許相已經從聆福處聽說了宮中發生的事,故而一刻都不敢耽擱,緊趕慢趕地一路進了殿,一見清平帝,便在他面前伏地跪下了。
“皇上,老臣有罪啊!”許相直直地扣頭,嗓音里已經染上了哭腔。“老臣教女不嚴,還請皇上治罪!”
只是這朝堂上的老狐貍們,哪個不是千年的妖精。在場眾人只聽他哭得凄慘,可這哭腔是真是假,便誰都不得而知了。
清平帝并沒讓他起身。
“許相,如今正過著年,朕有心寬仁,但宜婕妤做出這樣的事來,也不能無視法度。”他說道。“如今他們二人都在此處,朕今日叫你來,就是想問你,朕這位愛妃,該當如何處置。”
跪在旁側的宜婕妤抬起頭來,看向了她父親。
她知道,父親自幼疼愛她雖說對于整個許家來說,她渺小極了,父親不會為了她堵許家的路。但她也相信,她父親定然有辦法,留下她的命。
“老臣之女犯下這般滔天大錯,無顏面圣,老臣自不敢再求陛下開恩啊!”許相磕頭,伏在地上殷殷哭泣道。“此女聽憑陛下處置,臣也無顏繼續在朝為官!求陛下奪了老臣官職,賜臣車馬,放臣返鄉吧!”
清平帝臉上果然露出了幾分滿意的神色。
原本他只是忌憚許家功高震主,如今許家出了這麼大的丑事,在自己手頭有了把柄。自己只要施舍些恩情,那許家的人,便可以放心接著用了。
“許相一家為我大雍鞠躬盡瘁,勞苦功高,朕自然會網開一面。
”他說道。“許相也不必說這些話,你若走了,朕的朝廷怎麼辦?”
“靈臺郎,拖出去車裂。宜婕妤褫奪封號,貶為庶民,永囚冷宮,終身不得出。”得了許相的話,他開口下令道。
雖說許相沒求他,但這最后一點面子,他還是要給的。畢竟不算捉奸在床,尚不是最深重的大罪,留她一條命,全當是做給文武百官看。
一時間,眾人誰都沒有說話,卻也算皆大歡喜。
薛晏淡淡看了地上的許相一眼,站起了身。
壁虎斷尾,自以為就能逃出生天,想必還不知,在他身前,還藏了個捕獸夾子。
想借這種以退為進的法子留他女兒一條命,可還沒問自己答不答應呢。
“父皇。”他沖著清平帝行了個禮,說道。
“兒臣忽然看一位宮女有些面熟。”他抬頭,看向清平帝道。“面上有痣,與昨夜將永寧公世子帶走的那人,有幾分相似。”
第53章
頓時, 在場眾人聽到這話,都是一驚。
尤其跪在座下的宜婕妤,本逃得一死,正放下心來, 聽的此話, 目光瞬間一變, 抬頭看向薛晏。
這種事, 她自然要派最信得過的宮女去做。家中帶來的這個, 從小跟著她,又是練家子,也不像桃枝那般跟著她四處拋頭露面, 是最適合的人選。
可她沒想到, 黑燈瞎火的,薛晏的眼睛竟這般好使,甚至還能清楚地記得。
她抬頭,就見薛晏神情平靜地轉過身來,指向了她身后的一個宮女。
“應當是她,左頰有痣。昨夜樓上有焰火,兒臣真切地看見了。”薛晏說道。
將君懷瑯騙出去推下太液池的是宜婕妤的人,而宜婕妤又和欽天監中, 那個推斷今日有煞的靈臺郎有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