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懷瑯看見,薛晏走在旁側,安安靜靜的,也不同誰說話。幾個皇子們雖在說笑,但細看過去,都已經做好了準備,將衣袍袖口都整理得頗為利落,不會在關鍵時刻拉胯。
薛允煥這會兒躍躍欲試,都恨不得將衣袖捋到肩膀上去。
反觀薛晏,連披風都沒有脫。厚重的狐毛披風,裹在他身上,看起來雍容華貴,但若要行動,總歸會累贅不少。
四皇子薛允泓站在旁邊,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并沒有出言提醒。
君懷瑯不由得有些擔心。
他知道薛晏武藝高,但投壺畢竟講究個靈巧,衣袖披風,但凡在哪里掛一下,都會影響成績。
遠處的壺口小小一個,差之毫厘,都會影響結果。
薛晏常年遠在關外,自然沒玩過京中公子這種把戲。騎馬射箭與投壺,又不大相同,想來此番,薛晏也是因為根本不懂,才沒有半點準備,便上了場。
但君懷瑯自然無法上前去提醒,那已經跑到太監面前挑箭的薛允煥,自然也沒注意到。
君懷瑯只得心道,也不過是出風頭的小事,無論贏了輸了,都沒什麼要緊的。
那邊,幾個皇子站定了,清平帝便笑著道:“那便開始吧,一人三箭,成績最好者,可向朕討個獎賞。”
薛允謖早就等不及了。
他們兄弟幾個,論起武藝來,也都是不相上下,有贏有輸的。他若今年得了好運,拔得頭籌,定要向皇上討個旨意,給他母妃晉晉位份。
這麼想著,他便抄手站在原地,等著大皇子先投。
大皇子如今年屆二十,已經入朝為官了。做了官員,自然與其他皇子不同,不光與清平帝的接觸更頻繁,二人之間的關系,也是君臣更多些。
故而他也沒怎麼出頭,三支箭有一支中了壺口,也算是不上不下,給后頭的弟弟們留些露臉的機會。
清平帝心下頗為滿意地點了點頭。
待他退到一旁,薛允謖便上了場。
他自己在宮中練了好久,這會兒也算胸有成竹。前兩箭,他正投進了壺口,到了最后一箭,他冒了個險,往壺的左耳上投去。
若投中了壺耳,便算是中了“貫耳”,所得的點數,要比投中壺口的翻一倍。
他手有些抖,權當是冒個險。
長箭飛出,險險地穿進了壺的左耳中。
中了!薛允謖心下一陣高興,抬頭便往席位上看了她母妃一眼。
向來他們兄弟幾個投壺,能三箭都中壺口都算少的。他此番得了一記貫耳,想必今夜的頭籌,非他莫屬了。
自從上次他母妃為了他禁足的事,同父皇哭訴了一番,他雖禁足被解,但母妃也失寵了好些日子了。他正想趁著今天,給他母妃長長臉,也好讓父皇對他青眼相看,多看見他們母子二人的好處。
就見他母妃在席上,面上的欣喜藏都藏不住,沖他點了點頭。
薛允謖站到了旁側,給薛允泓讓出了位置。
他和他母妃的那一陣互動,薛允泓看在眼里,面上不顯,但心里輕蔑地笑了笑。
唯獨老二那傻子會在宮中苦練?為了在父皇面前博得頭彩,也只有老六那種只知道傻樂的傻子不會暗地里下功夫了。
薛允泓站在投壺的位置上,神情云淡風輕,沖著薛允謖笑著點了點頭。
像是欽佩他方才投得好一般。
薛允謖面上頓時露出了得意又輕蔑的笑容,只顧著高興自己第三箭投中了,分毫沒注意到,自己的表情此時正落在了清平帝的眼中。
薛允泓收回了目光,拿起箭,輕描淡寫地投了出去。
第一箭,貫耳。
第二箭,貫耳。
第三箭,貫耳。
隨著他一箭一箭地投出去,宴會上漸漸安靜下來,旁邊的薛允謖臉上的笑容,也僵硬住了。
從沒有過皇子能投出這般出色的成績,一時間,就連清平帝都露出的驚喜的神色,高興地說道:“泓兒的武藝真是精進了不少啊!”
“僥幸罷了。”薛允泓輕描淡寫地收回手,慢條斯理地對清平帝行了個禮,淺笑著說道。
他知道,他父皇最喜歡這樣的孩子。
說完,他分毫不見得意,只側過身,將位置讓給了薛晏。
卻聽薛晏站在薛允煥的旁邊,往投壺的位置看了一眼,便問薛允煥道:“這規矩,是怎麼算的?”
聲音不大,但周圍的人都聽見了。
一時間,眾人面面相覷,神色各異。
即便是不動聲色的薛允泓,聽到這話,都不由得頓了頓。心底泛起輕蔑。
不過是燕地出來的蠻子。他心想。
第43章
薛允謖本就因著薛允泓那三記貫耳傻了眼, 這會兒聽到薛晏的問話,才勉強找回了心神。
他后知后覺地開始氣惱。
他原本覺得自己運氣已經夠好的了,怎麼沒想到老四的準頭更好!他還說是僥幸,怎麼就僥幸地奪了自己的頭籌!
薛允謖一腔怒火, 正好讓薛晏撞到了他的槍口上。
“哈, 連怎麼投壺都不知道, 你們燕地的人, 都是學著蠻子鼓舞取樂的嗎?”他拔高了幾分聲音, 譏諷道。
薛晏淡淡看了他一眼,沒有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