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手白得通透,手背上能隱約看得見青色的血管。
分明是只文弱纖長的手,手背隱現的指骨像是一握就會斷裂,卻又有股無法言明的力度,四兩撥千斤地,阻止了君逍梧的動作。
“……哥?”君逍梧不敢置信地看向他。
只見君懷瑯面無表情,眼眶仍是紅的,嘴唇緊抿,兩頰肌肉微收,分明是在努力地隱忍著什麼。
片刻的沉默后,他勉強開口,薄唇中吐出一句話。
“先找令歡。”他嗓音有些啞。“找到了令歡,再問原因。”
這句話像是用盡了他身上全部的力氣。說完,不等君逍梧回應他,他便松開了手,轉過身去。
從頭至尾,都沒看薛晏一眼。
接著,君懷瑯轉身走向清平帝,跪下俯身,行禮道:“臣失儀,還請陛下增派人手,搜尋各處無人角落,待尋得令歡,問明緣由,再作處置。”
清平帝頓了頓,嘆了口氣,吩咐道:“聆福,按世子所言,去將所有閑置的金吾衛找來,四處去尋,務必掘地三尺,也要將君家小姐尋到。”
聆福連忙領命去辦。
清平帝又看向君懷瑯,道:“朕知道你們兄弟二人擔心妹妹。不必憂慮,朕必不會讓令歡在宮中出事。”
君懷瑯卻又磕了個頭。
“還請陛下準許臣與侍衛一同尋找。”他跪伏在地,請求道。
第23章
君懷瑯從心底里厭惡自己。
他恨自己心腸軟弱,恨得齒根發冷,卻仍舊做不到袖手旁觀,看著薛晏成為眾矢之的。
歸根結底,是他不相信,薛晏還有什麼理由,像前世那般痛恨、折辱他妹妹。這種想法,竟讓他同自己較上勁來。
他緊咬著牙關,在心底告訴自己,給薛晏最后一個機會。
先找到令歡,問清前因后果。如果確是薛晏欺人太甚,那麼他必定要讓薛晏百倍償還,自此之后,也再不會這般軟弱,還會對他心存僥幸。
君懷瑯在心中顫抖著告訴自己,最后一次。
清平帝見他堅持,只當他是過度憂心妹妹,并沒多猶豫,便準許道:“那一定注意安全。聆福,派幾個金吾衛,定要全程跟好世子。”
聆福連忙應是。
君懷瑯得了皇帝準許,轉身便跟著那隊金吾衛離去了。除了此時燈火輝煌的御花園西角門,宮中五步才掛一只宮燈,一走出西角門的范圍,君懷瑯的周遭頓時黑暗下來。
君懷瑯環顧四下,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去想君令歡可能會去哪兒。
就在這時,他身后響起了腳步聲。
他轉身,就見君逍梧和薛允煥二人一前一后地跑了過來。
“我向母后討了恩典,母后也擔心你,便準許我們二人和你一起。”薛允煥說。
一旁,君逍梧拍了拍君懷瑯的肩膀,便將金吾衛的小隊長叫了過來,讓他匯報,方才都找過哪些地方。
君懷瑯定了定心神,感激地看了他們二人一眼。
小隊長道,因著方才情況緊急,他便命手下沿著所有西角外的道路搜尋。所有的道路以及道路周邊,都不見君令歡的人影。他又派人去找周遭的宮殿,也并未見君令歡去過。
也就是說,君令歡所有可能主動去的地方,都找過了。
“臣方才派人搜尋的地方確實過于籠統,只是宮中范圍有些大,臣又以為,大小姐年歲尚小,怕不會去太黑暗的地方,就……”金吾衛隊長請罪后,又接著道。
“臣現在立馬派人,將所有區域搜索一遍。聆福公公還派來了些太監,能助臣一同……”
“太慢了。”君懷瑯忽然出言道。
“世子殿下是說……?”金吾衛隊長一愣。
君懷瑯沉思了片刻。
“周遭可有無人居住的宮室,或者平日里無人去的地方?”他問道。
金吾衛隊長思索道:“御花園附近是沒有的。但往西行一里,便是冷宮的位置……小姐不會往那里去吧?”
君懷瑯想了想,道:“你仍舊派人,按你的計劃搜尋。再分幾個人給我,我去冷宮看一看。”
金吾衛隊長雖是疑惑,卻仍舊聽了他的吩咐,派遣了一小隊金吾衛,令他們給君懷瑯帶路。
“哥,你去冷宮做什麼?”君逍梧疑惑道。“令歡最怕那種沒人去的地方,你不是知道的嗎?”
畢竟在宮中,今日又是皇上的千秋宴。宮里人即便有再大的膽子,也不會帶著貴人亂跑,那麼唯一的可能,就是君令歡自己走丟了。
君懷瑯頓了頓,道:“正因為如此,我才要去確認一下。”
前世,他連君令歡在宮中走失的事情都不知道,可見她是沒有危險、并最終被找到了的。
君懷瑯更關心的,是她怎麼丟的,跟薛晏有沒有關系。
如果真的是薛晏要將她藏起來,那麼必然是要藏在無人會去、眾人也以為君令歡不會去的地方。君令歡到底是不是薛晏藏起來的,才是他最為關心的事情。
前世的事……不能再重新發生一遍了。
——
一個時辰前。
千秋宴上,淑妃身側最是熱鬧。宮中妃嬪,唯獨她盛寵不衰,性子又驕縱,宮里那些個無寵的、有孩子的,就算不巴結皇后,也向來要巴結好她。
一群妃嬪鶯鶯燕燕的,蜂蝶繚繞,香氣依依,熏得君令歡直打噴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