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在薛晏身后,走兩步就要打個哈欠,困得垂頭喪氣的。
兩人一路到了文華殿。就在這時,前頭傳來了道聲音。
“喂,那邊那個奴才,過來。”
薛晏抬眼看去,就見文華殿前的那個荷花池邊坐著幾個人,赫然是二皇子、君恩澤和四皇子。
開口的是二皇子,他站在那兒,朝著這邊,卻不是對薛晏說話,而是沖著進寶來的。
薛晏眼神極好,遠遠就看見他目光躲閃,雖看起來氣勢洶洶的,其實看都不敢看自己一眼。
想來又在用什麼蠢辦法,想找回場子呢。
薛晏心中冷聲嘲了句廢物,抬腿踹了踹旁邊困得歪歪倒倒的進寶,說道:“叫你呢。”
進寶一聽到薛晏的聲音,立馬一個激靈醒了過來,本以為是薛晏有什麼吩咐,卻見薛晏下巴往荷花池那邊點了點。
進寶還沒看過去,就聽見那邊又一聲爆喝:“哪個宮里的奴才,磨磨蹭蹭,沒聽到本皇子在叫你嗎!”
進寶嚇得肩膀一哆嗦,不由得求助地看了薛晏一眼。
宮里這些主子,甭管蠢的不蠢的,都是他惹不起、一個伺候不好就要掉腦袋的。
熹微的晨光中,他看到薛晏目光落在二皇子身上,冷然挑了挑嘴角,勾起了一個譏誚又不屑的笑:“去吧,看看他又要做什麼。”
進寶竟莫名有些安心,即便他這主子分明就是個自身難保的泥菩薩。
進寶顫巍巍地走了過去。
二皇子見薛晏沒什麼反應,心下也是松了口氣。
他現在應該有恃無恐了。畢竟這是宮中,薛晏又是最不招父皇待見的那個,自己再怎麼欺辱他,到頭來也還是他吃虧。
但是這人的眼神,總像只惡狼,泛著幽幽的狠光。就算他什麼都沒有,慘成了那樣,卻還是有著一股狠勁,反倒讓自己一見到他,就毛骨悚然。
越是這樣,薛允謖就越要找個機會證明,他薛晏不過如此,自己也并不怕他。
之前他那個害自己母妃在冷宮蹉跎多年的妖妃母親,到頭來還是生孩子死掉了;這個現在看起來兇悍的薛晏,早晚也不會有好下場的。
他站在那兒,趾高氣揚地看著薛晏二人走近了。
進寶因著他的傳喚,一路小跑走在前頭。他停在離二皇子兩三步遠的距離,正要跪下問安,卻見二皇子一抬手,拽斷了自己的扇墜,一把扔進了湖里。
雖下過一場雪,可剛剛入冬,湖面只結了一層細碎的薄冰。玉墜扔過去,徑直就掉進了湖底。
接著,沒等進寶回過神來,薛允謖兩步走上前來,用了十成力,一腳將他踹倒在地。
“狗奴才,怎麼這般不小心,把我的扇墜撞到湖里去了?”
進寶倒在地上,整個人都傻眼了。
明明……明明是二殿下他自己……
卻見二皇子兇神惡煞地站在自己面前,分明并不丑陋,卻像是他幼時聽的故事中吃人的惡鬼一般,猙獰地命令道:“去,給本皇子將玉墜撿回來。”
進寶知道,他這是在報仇。中秋宴上,薛晏將他扔進了太液池中,他不敢動薛晏,所以從他的奴才身上找場子。
后頭,君恩澤陪著笑,四皇子坐在石桌邊,仍舊是那副云淡風輕、溫文爾雅的模樣,似笑非笑地看著這邊。
進寶雙腿打顫著跪了下去:“殿下,奴才不會鳧水啊!”
薛允謖卻道:“怎麼,沒聽見本皇子的命令嗎?那扇墜可是皇上賞的,即便是你主子弄掉了,也得親自給我撿上來,何況是你?你以為你那條狗命比這扇墜值錢嗎?”
自然比不上,但是進寶膽小啊。
進寶想回頭去向薛晏求助,卻被上前來押住他的侍衛給按住了。薛允謖冷冷一笑,一抬手,那兩個侍衛便生拉硬拽著進寶,把他拽到了荷花池邊。
這荷花池能有一丈多深,底下又是淤泥,即便是尋常夏日,進寶掉進去都要沒命,更何況是這麼冷的初冬呢。
進寶嚇得眼淚都掉了下來,直沖著薛允謖喊饒命。
他自然不會指望薛晏了。他了解自己這主子心有多硬,更何況薛晏身單力薄,傷又沒好,總不會為了個奴才跟二皇子再打一架吧?
薛允謖聽著他的告饒聲,臉上露出了志得意滿的笑意。
“今日,撈不上來本皇子的扇墜,就不許上來,記住了嗎?”他說道。“還不快下去!”
湖水中的寒氣直往上竄,進寶看著黑沉沉看不到底的湖水,趴在水邊直往后掙扎。
伸頭是死縮頭還是死,那還不如往后縮縮,能多活一刻是一刻!
可他身后的兩個侍衛,緊緊按著他,鐵箍似的,讓他分毫掙扎不動。他艱難地扭過頭還想求饒,恰好看見了站在一邊的薛晏。
薛晏的目光落在不知哪里的一個角落,不動聲色的神情,竟是看都沒看自己一眼。
進寶心想,完蛋了。
就在這時,薛允謖在他身邊蹲了下來。
“怕嗎?”他笑容中帶著大仇得報的猙獰,指桑罵槐道。
“你一個狗奴才,你也配?”
接著,他抬頭看向薛晏,笑得挑釁,手落在了進寶的后腦上,向下一用力,將他的頭按進了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