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最初,他接觸亂鷹時別抱有玩弄的心思,別只想著度劫,而是實心實意地待他,與他付出同等的感情,還會有之后的一切嗎?
不會。
根本不會!
不是他的決然離開,不是他的穿心之言,亂鷹不會在心底留下那樣的陰影。
他太自我,太想當然,太不細心了,所以重逢后那長達一年的時間,他都沒有發現亂鷹心中的不安和瘋狂增長的負面情緒。
這是他咎由自取,可亂鷹卻也真實的做了。
即便并未真正釀成大禍,但始終是梗在心頭的一根刺,讓人不知該如何是好。
相較于沐熏想了這麼多,亂鷹卻什麼都沒想。
他看著沐熏,眼睛不眨、十分渴望、極近貪婪地看著他。他用視線描繪著他眉眼、他的唇瓣、他的肌膚、他的一切……他珍惜著每分每秒,不舍得遺落分毫,定定地看著他。
沐熏不會原諒他了,一切都結束了,他犯下的錯連他自己都無法原諒。他不知自己還能做什麼,但以命償命這個道理他還是懂的。
最后看一眼沐熏,讓自己的靈魂消失在有他的空氣里,已經是對他最大的恩賜了。
亂鷹終于開口了,他想說的是我愛你,可卻只能低聲道:“對不起。”
他還有什麼愛他的資格?連這聲對不起都是對沐熏的侮辱,因為他不值得被原諒。
亂鷹平靜地抬起手,按在了自己的胸口上。
猛然意識到他要做什麼,沐熏幾乎是瞬間變撲了過去,握住他的手:“你要做什麼!”
亂鷹怔了下,沒出聲,只是別開了視線。
沐熏所有亂七八糟的思緒全部化成怒火,他揪著亂鷹的衣領,瞪著他:“你要尋死!”
亂鷹不敢看他,也不知還能再說什麼。
“你怎麼敢去死!”沐熏氣瘋了,他眼眶通紅,嘴唇劇烈顫著,說的話也毫無章法可言,“你以為死了就可以擺脫一切嗎?你以為死了發生的就不會發生了嗎?你以為……你……”到最后所有話都成了無力地、失態地、崩潰地一聲低語,“不要丟下我,亂鷹……”
他這幅樣子無疑于在亂鷹心口上劃刀子,他手麻腳亂地抱住他,抱緊了又覺得自己的雙手如此骯臟,怎麼還有資格再擁抱他……
沐熏緊緊抱著他,用力地抱著他,聲音哽咽得不成樣子:“你別想走,別想離開,你這一輩子都要在我身邊,你要幫我守護擎天六城,你……”
留在他身邊,幫他守護擎天六城……這一字一句如同在漆黑的冬夜中燃起的溫暖火苗,照亮了亂鷹的絕望。
他欠沐熏的,死是還不清的,只有活著才可以。
守護沐熏,守護擎天六城,這才是他應該做的!
之后許多年,沈清弦都很擔心沐熏和亂鷹。顧見深開解他道:“相信他們,沒事的。”
前方是未知的,固然可怕,卻也充滿著希望。過去是痛苦的,逃避可以換來短暫的寧靜,卻深藏著隱患。
如今沐熏和亂鷹已經攤開了過去,哪怕走向前方的路是沉重且坎坷的,但只要邁出了步子,相攜而行的兩人,勢必會走向更加美好的未來。
因為經歷過,所以懂得珍惜。勇敢地面對一次次過往,堆積出的是更加成熟的人生。
………………
沈清弦和顧見深的事,夏停知道得比所有人都晚了一些。
全修真界對于他倆的秀恩愛都司空見慣時,夏停才剛剛出關。
對此沈清弦還挺緊張的,他對顧見深說:“止戈出關了。”
顧見深道:“我得好生與他道歉。”當初他丟下了小團子,讓可憐的小家伙在心域流落,受盡了欺凌。
沈清弦道:“也怪不得你。”在蘭弗國時,小團子受了重傷,他救了他,所以才忘了他,也是沒辦法的事。
可無論原因如何,對夏停造成的傷害卻是真的。
他倆此刻的心情,仔細形容下,大概就是鬧離婚的家長,鬧得孩子都有心理陰影了,如今和好了,就想合力哄孩子開心。
沈清弦忽地想起一事:“你說他現在還愛看人親親嗎?”第三界的小團子們可是讓沈清弦和顧見深印象深刻,不是他們,他倆那薄薄的窗戶紙也沒那麼快捅開。
顧見深含笑道:“我不介意。”
沈清弦想了想自家徒弟那常年面若寒霜的模樣,頓時道:“不行,他如今……如今早長大了。”
對著個團子還好,對著自己嚴肅內斂的大徒弟,尊主大人自認臉皮沒有戀人厚!
夏停一出關便看到師父,明顯怔了下:“師父。”
沈清弦讓顧見深先隱去身形,他打算先和大徒弟談談。
夏停問他:“有什麼事嗎?”
沈清弦一時也不知從哪兒開口,便抬手,將過去的事都一一展開在夏停面前。
夏停認真看著,神態間并未有太多驚訝,他問沈清弦:“師父都想起來了嗎?”
一句話卻問得沈清弦一怔:“你早就知道了?”
夏停收回視線,搖頭道:“我不記得了,但是師祖飛升前曾給我看過。”
沈清弦心猛地一跳:“師父給你看過這些嗎?”
夏停面上仍舊沒太多表情,但聲音卻帶了些溫度,他問沈清弦:“您和九淵帝尊在一起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