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的嫉恨在瞬間消退,涌上來的只有無窮無盡的惶恐與不安——齊大山是什麼人?秦虎是什麼人?他這樣做了,怎麼可能會善終?
等秦虎要行荒唐事時,蔡李徹底沒了主心骨,任由尹修竹差遣。
“對不起……對不起……”蔡李懊悔到了極點,抱著齊大山的腿道,“我錯了,我知道錯了,我就是昏了頭……”
齊大山不再與他廢話:“這些話,去監獄里說吧!”
***
尹修竹做了個夢。
夢里有個小孩子,一歲多還不會走路,他坐在空蕩蕩的屋子里,茫然地看著屋外。
屋外有人在說話,他聽不懂,只覺得那被拉長的倒影像一條條彎曲的蟲子,丑陋又惡心。
女人的尖叫,男人的怒罵,還有重物墜地的聲音。那聲音一點兒都不尖銳,落在厚厚的地毯上,異常沉悶,這種沉悶就像鼓聲一樣,震得人腦袋嗡嗡作響。
男人走了,女人進來,她生得真美,卻面目猙獰。
孩子并不親近她,甚至有些怕她,他怯生生地向后挪了一下了,女人已經將他拎了起來,白皙的手扣住了他的脖子,用力掐住。
孩子睜大眼,猶如缺水的魚兒般,無助又茫然地掙扎著。
女人最終還是松開了他,卻一巴掌扇在了他臉上,毫不留情地,用冷硬的手指在他稚嫩的臉上留下了一道道腫起的紅痕。
孩子放聲大哭,女人歇斯底里,直到有人將她拉走。
尹修竹猛地睜開眼,只覺得臉頰上有冰冷的涼意,空氣里還飄著淡淡的藥香。
乍看到眼前的女人時,他仿佛還在夢中,黑眸陡然一縮。
喬瑾被嚇了一跳,溫聲道:“沒事了,小竹,是我。
”
她的聲音喚醒了尹修竹,他垂下眼簾,輕聲問道:“喬阿姨,齊暮……”
喬瑾道:“他還在睡,不要緊,睡一晚上就好了。”
尹修竹點了點頭。
喬瑾輕聲問他:“餓不餓?”
“還好。”尹修竹道,“我不想吃東西。”
喬瑾還想說點兒什麼,這時發現了丈夫給她打的手勢,她便說道:“那行,你休息會兒,有什麼事盡管說。”
尹修竹只是沉默地點點頭。
喬瑾出了屋子,一臉擔憂地看向齊大山。
齊大山直到現在心情都沒法平靜下來,誰都不知道他看到那一幕時受到的震撼有多大,哪能想到一個十三歲的少年會……會……
齊大山閉了閉眼。
法醫的話還回蕩在他的耳邊:“這孩子的手勁很大,臥刀的姿勢穩且準,如果他慌亂之下反手臥刀,捅向歹徒腰腹,那歹徒受傷后極有可能會反撲,但他選擇了正手臥刀,用右手助力,瞄準的是歹徒的后心窩。”
真的是毫不猶豫且異常狠辣的一刀,別說是個十三歲的少年,即便是普通的成年人在這種情況下可能都沒無法做到。
如果沒有受過相關訓練,那他的確是“天賦異稟”。
這句話意有所指:一個高智商、過度早熟的孩子,如果是反社會型人格,那未來……
齊大山輕吁口氣后,推門進屋。
尹修竹安靜地坐在那兒,讓人看不清他在想什麼。
齊大山走到他面前,拍拍他肩膀道:“還好嗎?”
尹修竹轉頭看向他,輕聲道:“齊叔叔。”
齊大山心里五味雜陳,他安慰道:“你別想太多,你這屬于正當防衛,沒有事的。其他的也不必擔心,我會處理好,不會讓人知道。
”他頓了下,又道,“你也不要有心理負擔,蔡李已經繩之以法,秦虎他沒……”
沒死這倆字還沒說完,尹修竹便道:“他死了。”
齊大山猛地一怔。
尹修竹道:“我知道。”
齊大山頓了下,也不瞞他了:“他死有余辜。”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齊大山覺得尹修竹根本不畏懼自己殺了人,他甚至沒把這件事放到心里,他不在乎。
那他到底在乎什麼。
尹修竹看向他:“齊叔叔,您能幫我個忙嗎?”
齊大山神色一凜,凝聲道:“你說。”尹修竹救了齊暮,單單這份大恩,他齊大山一輩子都還不完!
尹修竹道:“我想成為尹正功的兒子。”
齊大山一愣。
尹修竹輕聲問:“在什麼情況下,會無法通過親子鑒定來判斷血脈呢?”他似乎在問自己,但卻把齊大山給問醒了。
齊大山:“雙胞胎……”
尹修竹垂眸:“……會不會有更尖端的技術,能檢測出真正的結果,十多年前沒法判斷的事,也許現在可以了。”
齊大山明白了,他心一滯,問道:“你當真想回那個家?”
尹修竹聲音很輕,卻異常堅定:“想。”
他要保護齊暮,他要護他一生一世,如果連齊大山都做不到,那他就需要更多更強更大的力量。
齊大山定了定神道:“好,我幫你。不過我有個條件。”
尹修竹應道:“您說。”
齊大山咬了咬牙,有些艱難地說道:“你可以定期見一見心理咨詢師嗎?”說完他又解釋道,“不是說你有什麼問題,只是遭遇了這樣的事,定期……”
“好,謝謝您。”尹修竹對齊大山笑了笑,“我知道,您是為我好。”
齊大山見他神態不似作偽,松了口氣。
齊暮醒來時,還迷瞪瞪的:“媽,尹修竹呢?”
喬瑾一時間竟說不出半個字,只用力將他抱入懷中,眼淚直流。
齊暮頓時有些慌:“怎麼了?媽,你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