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修竹嘴唇動了下,聲音悶得像是從胸腔里直接震顫而出:“這是我第一次收到生日禮物,我想好好留著。”
齊暮:“這可是巧克力!怎麼留?會化掉的!”
尹修竹抿著唇,不出聲。
齊暮最怕他這樣子,他這樣八成會無聲無息地掉金豆子。他一掉金豆子,齊暮的心就跟被金錠砸了一樣。
“好啦好啦。”齊暮說,“我再送你一份禮物不就行了。”
尹修竹猛地抬頭,這怎麼能行,他不能這樣貪心。
齊暮:“……我給寫張賀卡吧,這個好保存。”
尹修竹眼睛一亮,如同看到了堅果的小松鼠,毫無抵抗力:“好、好啊。”
齊暮道:“你等我下!”
他溜去了許小鳴的課桌,打開后發現一沓賀卡——圣誕節還有一個多月呢,許小鳴已經開始籌備了。
齊暮抽了一張,回來道:“都是粉色的,你別嫌棄。”
尹修竹快速搖頭:“不會的!”
齊暮打開空白的賀卡,一邊寫一邊念叨:“許小鳴真能耐,買了那麼多賀卡,是準備給咱們學校的女生一人送一張嗎?”
尹修竹根本不關心這些,他眼睛不眨地盯著齊暮,盯著他握著筆的手,盯著他寫下的字。
——尹修竹,祝你生日快樂,希望我們一輩子都是好朋友!
落款是齊暮。
齊暮的字和他的臉蛋是兩個極端,他生了一副乖巧可愛的模樣,一雙大眼睛比很多小姑娘都水靈,可這性子是百分百的小霸王,和這筆字是一樣的。
用龍飛鳳舞都是含蓄了,根本是狂風暴雨!
齊暮拿起賀卡,吹干后給尹修竹:“寫的不好,別嫌棄。”
他怎麼可能會嫌棄!尹修竹小心接過來,看了又看:“真好。
”
齊暮撓撓后腦道:“賀卡是挺好看啦,就我這字嘛,活像辣手那什麼花的采花賊。”
尹修竹根本不在乎賀卡長什麼樣,他看到的只有齊暮寫下的話。
“我很喜歡。”
齊暮悄悄打量他,心里有點兒打鼓:這麼個粉色賀卡,有那麼好看嗎?難道尹修竹喜歡粉色?要不他送他個粉色書包
齊暮暮腦補了一下尹修竹背著粉色小書包的畫面,一哆嗦。
——居然覺得有點兒萌是怎麼回事!
這下可以吃蛋糕了,兩人還是沒用刀子,尹修竹建議道:“反正就這麼大,咱們一人一口舀著吃吧。”
齊暮:“行啊。”
他以為尹修竹是圖省事,可其實尹修竹是想讓他多吃一些。切開了就是一人一半,一起吃的話,他吃的慢一些齊暮就可以吃得多一些了。
之后的日子風平浪靜。天氣越來越冷,許小鳴同志卻是越來越作了。
圣誕節一過,他就鬧了個大“緋聞”。
一群小姑娘跑來拿賀卡砸他:“渣男!”
許小鳴被砸得灰頭土臉,連聲求救。
這次連他的好兄弟方俊奇都不理他了,誰讓他一個人撩了半個學校的女生?臭不要臉!
許小鳴委屈極了,跑到最后頭,趴齊暮桌上嚎:“我這是早下手廣撒網,等上了初中,我就是有女朋友的人了!他們這些慫蛋,就是羨慕我嫉妒我才恨我!”
齊暮剛睡了一節課,迷迷糊糊看他:“羨慕嫉妒你什麼?”
許小鳴:“大概是我帥?”
齊暮給他個后腦勺。
許小鳴一臉悲憤:“我難道不帥嗎?我難道不是咱班的那株草嗎?”
鑒于齊暮拿了他一張賀卡,于是送他一句:“狗尾巴草。
”
許小鳴又開始嚎了。
坐在前排的尹修竹沒回頭,只是握著筆的手不禁用了用力。
齊暮就像一個磁石,總能將所有人都吸到他身邊。許小鳴也好董季生也好,他們既怕他,又愛靠近他。
誰不喜歡光和熱的集合體呢?這是生命的本能。
元旦放假,大家都收拾收拾回家了。
尹修竹對回家毫無興趣,他討厭假期,討厭這連續、沉悶、充滿死氣的三天。
不過元旦這天,尹家前所未有的熱鬧了。
尹正功回來了,舉辦了一個宴會,邀請了不少親朋好友來參加。
尹修竹的媽媽,于黛云這個女主人依舊沒露面,她待在自己的屋子里,仿佛身處孤島之上,寂靜得似乎全世界只有她自己。
尹正功難得對尹修竹和顏悅色了些。因為他回來了,保姆對尹修竹也態度好了很多,給他拿來了工整的小禮服,仔細幫他穿戴整齊。
如果是六年前,尹修竹大概會受寵若驚,可此時他只覺得冷風從胸口穿過,凍得五臟六腑都麻木冷硬。
表面功夫做完,尹修竹就躲了出來。
他不喜歡那明亮的廳堂,不喜歡陌生人臉上堆出來的假笑,更不喜歡那名為父親的男人說出的每一句話。
他沒回屋,只是在冷冷寒風中,坐在了花園的一個小角落里。
一月一日,冷得人牙齒打顫的天氣。
尹修竹穿得很薄,卻也不覺得冷,因為他手里拿著一張粉色的卡片。
上面有齊暮寫給他的一句話。
——永遠的朋友。
盯著這五個字,他就有了無窮無盡的力量。
他出神地看著,甚至沒留意到有人接近。
“這是什麼?”少年輕慢的聲音響起,接著他手一伸,奪走了尹修竹手中的卡片。
尹修竹大腦空了一秒鐘,猛地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