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速塞好白玉瓶,云詡走到千手觀音面前,用瑤光卷起那尊半人高的焦黑殘損金像同白玉瓶一起封印進乾坤袋,打算帶回清韻宗超度。
做完這一切,云詡收起瑤光,疾步走到風長安面前,半跪下來,抱起風長安,雙臂緊緊抱住。
活的,活生生的一個人。
云詡鼻子有點悶,眨了眨有些酸澀的眼睛,抱起人,一步步往外走。
他本來是醒過來的,神智不清的深陷幻境和沙妖苦戰,殺到渾渾噩噩時,忽然聽到一聲混蛋,當即想起時間已經過了幾十年。
幾十年,他就從妖界殺了出來,曾因為尋不到合適心臟遷怒整個玄武洲的妖怪,血洗玄武洲,到后來發現生死鍥。
生死鍥:生不棄、死相隨,互扶持,共榮辱。
生死鍥是道侶之間的鍥約,只有道侶之間締結,可他與師尊并非道侶。
知道師尊脾氣倔,又不好哄,云詡本已經做好強迫對方結為道侶,締結生死鍥的準備,哪怕對方要跟他決裂,恨他一輩子,也在所不惜。
但,并沒有。
一切的設想全落空,順利的像一場夢。
對方同意結為道侶,并主動解除了師徒關系。
結為道侶的當天沒有什麼大典,更沒有什麼人,清清冷冷,只勞煩暮山老祖當了見證人,改了道號。
從“子虛”改成“子皈”,徹底解除師徒關系,成為道侶。
外界都不知道為什麼改道號,只以為他不認空懷長老為師,卻不知,另有原因。
云詡記得,結為道侶后的很長一段時間,他們都像往常一樣相處,半點沒有道侶的樣。
暮山老祖說,你們這對道侶像父子,父慈子孝。
云詡也覺得像父子,所有喜歡全部埋藏心底,只能恭恭敬敬對待對方,想親近,不敢,就連輕輕吻一下,都是乘著對方睡著了的時候。
不過,這樣也夠了,做人不能太貪了。
當時因為是擅闖的妖界禁地,妖君知道師尊沒死,從而威脅師尊,師尊活著的消息除了他和暮山老祖,無人知曉。
外界都說師尊死了,墓碑都立起來了,為了坐實這個消息,他也在清韻宗給個活人立墓碑。
立完墓碑,忐忑不安的在師尊面前晃,左晃右晃,把對方眼睛都晃花了。
云詡想著那段日子,確實很開心,至于后來為什麼又產生矛盾,鬧翻。
還是跟他入魔有關。
入魔后,云詡就跟暗地里的老鼠,偷偷摸摸掖著自己入魔的事實,甚至不惜用寒冰鎮壓體內魔氣,偽裝自己還是道修。
可畢竟魔修就是魔修,藏的再好也會露出破綻。露出破綻的那天,師尊慢條斯理的給他沏茶,問他為什麼不信守承諾。
云詡當時就想糊弄對方,還沒說話,就被潑了一臉冷茶。
師尊說:“我做了那麼多,甚至向世人保證你絕對不會入魔,你也答應我,無論如何,也絕不入魔。
結果呢?你不覺得很好笑?早知你會入魔,我就不該護著你,反正你遲早有一天會入魔。”
云詡什麼也沒說,只是低下頭,冷茶順著下巴染濕衣襟。
其實也沒什麼好說的,入魔已是不爭的事實。
但他從來沒后悔入魔,就算再來一次,他還是會選擇入魔。
師尊見他不回話,大抵知道他在想什麼,語氣全是你不該救我,云詡心里那個氣,沒忍不住,兩人吵翻了。
師尊氣的摔杯離開,云詡掀翻石桌也離開。
從那天起,關系就決裂了,兩人背道而馳,互相無視,總能把時間錯開。
師尊白天活動,他就晚上回殿,他白天回殿,師尊就晚上活動,反正就是不見面。
偶爾碰上,就陰陽怪氣的或諷刺或明目張膽的輕薄對方,把對方氣的發飆摔東西,他就開心。
最后一面是在除夕,也不知道師尊怎麼了,突然主動請喝酒,他以為是師尊要和好。
卻不料,不單單是喝酒這麼簡單。
喝醉酒,感覺有人在親他,看清是誰,受其蠱惑,情不自禁的做了道侶之間的事。
事后醒來,風長安扇他兩巴掌,自己穿上衣服離開。
云詡恨得咬牙切齒,蠱惑我的是你,事后扇我的還是你,你到底想干什麼?!耍我,那還真是榮幸之至!
當晚除夕,云詡離開等閑殿,自己生悶氣,快要接近子夜時,突然感覺生死鍥崩斷,契約消失。
急匆匆趕回等閑殿,等待他的只是一具已經冷了的尸體,煙花爆竹聲中,他眼睜睜看著懷里緊抱的尸消失在天地之間,魂飛魄散,不復存在。
沒有任何前兆,突然就魂飛魄散。
除夕這天就像一場可笑的悲劇,云詡什麼也沒留下,什麼也不知道,像個小丑一樣,被喜歡的人耍得團團轉,到最后,被迫要接受喜歡的人魂飛魄散。
沒有一個人能在這種情況下保持冷靜,云詡亦然。
生死鍥失去約束的剎那,他便已經失去理智,寧可相信對方這玩他,也不肯信魂飛魄散,為此,不惜頂著天罰用禁術前往冥界尋人。
人沒尋到,自己反而氣運被削薄,遭天罰。
幸運的是,他發現鍥約并沒有消失,只是弱的讓人難以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