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的地點,不同的人。
李之授移開目光,消失在原地,再看,人已回到二樓,面無表情的注視在場弟子。
活的、新鮮的、煥然一新的血液即將全部注入清韻宗。
行完拜師禮,便該師尊訓話、賜名。
云詡收起拜師貼,整肅神色,鄭重道:“修仙一途,瞬息萬變,稍有不慎,粉身碎骨。
修仙者宜以德為先,修身養性,忌急忌燥,凡事躬身而行,行與大道,不責于人。
日后,有所成就,也不目空一切,正道是人外有人,山外有山,需謹記宗規,不可給宗門摸黑。
‘入門引路須口授,功夫無息法自修’既已決心踏入修仙行列,修行萬不可半途而廢、淺嘗輒止,需恒心修煉,寒暑不停,風雨不輟。
否則便是徒有虛名,乃師門有名無實之人。
……
修行無止,矜而不爭,群而不黨,是以謙卑恭良,遵循道心。
道心所指,大道也。
風長安,你可明白?”
“明白。”風長安拘禮,朗聲道:“生我者父母,教我者師尊,師尊訓誡,弟子必定終身銘記。”
清朗余音繞梁,不絕于耳,像摻進呼嘯冷風中的甘甜,帶著悍刀的兇猛,以過三關斬五將的姿態,揉碎冰碴,卷回盎然春意。
少年郎挺直腰板,骨瘦如柴的軀干套在空蕩蕩的親傳弟子衣袍里。
他平視前方,蒼白無血色的臉平靜如水,黝黑的眸子里被誰添了把火,閃著自信的光芒。
這樣的人,無疑有著感染人心的力量。
這力量,從何而來,誰也不知,他仿佛天生自帶熱量,行徑之處,晨光破曉。
“你是為師第一個弟子,也將是最后一個弟子。為師的為人想必你也聽得一二了,目前對你并沒有太大要求,你也無需太壓抑。
”
云詡彎下腰,與風長安平視,“書山有路勤為徑,學海無涯苦作舟。便賜你無止二字,風無止。”
無止于事,無止于人,無止于時。
“無止謝過師尊賜名。”風長安再行禮,垂下頭時,透露著松了口氣的輕松。
他本以為,按照云詡這個不按套路出牌的家伙,會給他來個阿貓阿狗的道號,比如什麼小白、二黃、大黑。
因此早早給自己打下心理建設,只待對方潑他一頭黑狗血,就吐血給他看,反正是081提供的友情贊助的血包,不用白不用。
卻不料自對方嘴中蹦出來的是這兩個字:
無止。
第31章 常年飲冰
無止二字,簡單通俗,組合在一起卻強勢異常,乍一聽,還有幾分驚艷。
三百二十年前,師尊賜名:空懷,意在心胸寬廣如碧海藍天。
如今,造化弄人,竟得了個與空懷意義相對的道號:無止。
拜師禮儀結束,風長安退回原位,云詡再度消失,來也匆匆去也匆匆,明擺著來此只有一個目的。
收徒。
眾長老雖對他頗有微詞,也不好發作,畢竟是核心長老,核心二字不是說著玩的,就算他任性狂妄,眾長老也只是私下戳其脊梁骨,斷不會升到明面上降罪。
好在一開始他就未曾參加,中途退出也掀不起什麼大波浪,拜師大典依然有序的進行下去,直至圓滿收場。
散場后,李之授單獨會見南澤,神色懨懨道:“宗主,這里我有句話不知當說不當說。”
兩人立于廊頭轉角,光線將南澤溫潤的臉分割成明暗兩半 ,他抬手揉了揉額心,疲倦道:“何事?”
李之授掀起耷拉許久的眼皮,露出眼珠上的白色薄膜:“子皈長老這些年越來越放肆了,您也不管管?”
南澤有苦難言,他哪里不想管,分明是管不了。
狠狠揉眉心,他道:“本宗主會找子皈好好談談。”
“談了多少次,有用嗎?”
李之授總能一言戳中他痛處,南澤惱火地甩下揉額心的手,拔高聲音,冷冷道:“那你說,怎麼辦?!”
“顧青此人宗主可還記得?”
“當然記得。”南澤心念微轉,便知道對方要利用顧青打壓子皈師弟,他壓下怒火,冷笑道,“你可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
“宗主這就誤會我了,我也是為了清韻宗好。”
“為了清韻宗好?你從來都自以為是,不過大了我們這些人幾百歲,說得比唱得都好聽。”
“是啊。”李之授古怪一笑,陰沉沉道,“幾百歲呢。”
李之授長得很可怕,絕大多數修士都生著張好面孔,再不濟也勉強排得上清秀,而李之授不一樣,他生得極其駭人。
他天生長有一張難看的洼口臉,臉色蠟黃,皮膚干燥起殼,上面布滿坑坑洼洼的痘印。
很久之前,他下巴頦被人一刀切開了,就只剩張嘴,后面也不知他找了什麼靈丹妙藥,自己把下巴頦又接了回去。
畢竟被砍過,安回去也不如從前,湊近了,你還能看到他下巴頦那里橫著的那條愈合的肉線,因他長年累月用法術遮著,絕大多數人都發現不了。
只知道他咧嘴說話時,嘴巴漏風,吐字不清。
南澤近距離面對他可怖如怪物的笑臉,心里發怵,可畢竟是宗主,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很快穩定下來。
“本宗主不管你大多少歲,這個主意本宗主勸你別打,后果你不是不知道。”
“不試試怎麼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