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長安楞楞的看著那點黑影再度爬起,張了張口,卻什麼聲音也沒有,只嗆進一口泥水。
“咳咳咳!”一陣猛咳后,風長安再度看去,卻見那點黑影縮小了一一跪在地上。
倏爾,那道黑影又爬起,固執的緩慢往山頂移動。
他這是瘋了嗎?!
風長安從來沒見過他這麼倔強的一面,絕大多數時候,他都是進退有度,絕不會這麼不要命。
心底騰起一股怒火,風長安死死瞪著青年,怒不可遏得握住了哪只空著的手,然后狠狠錘石階,激起半個頭高的水花。
云詡半跪在地,膝蓋痛的已經麻木了,強大的撕扯力從黑色漩渦而來,扯得他喉嚨里涌出一股血腥味。
即將從嘴里噴薄而出時,又被他生生咽下去了。
他絕對不能倒下,絕對不能。
云詡搖搖晃晃的半彎起搖,腳步蹣跚著往上爬,他固執己見的時候,誰也攔不住,誰也擋不了。
因外界受得傷還沒好,夢境里又受重創,加之強大的撕扯力要拖他出夢境,這讓他眼前有些發昏,意識渙散到分不清東南西北,只能憑著感覺繼續前行。
他已經沒有辦法,只能拼死一搏。
無數個日夜,懷揣著希望,折磨自己,他早就瘋了,早就不要命了。
他真的沒有辦法了,就連那點本抓在手里、虛無縹緲的希望,也散的干干凈凈了。
大師兄說得對,他早就不人不鬼了,可是他不愿意醒,也不愿意面對現實。
他不是強者,也不是圣人,頂不了天,更也立不了地。
他只是個人而已,有的也只有一雙手、一雙腳而已。
普普通通的一個人,沒有什麼所謂的榮光,也沒有什麼所謂的好運,一切的一切,全要靠他自己去拼,所有的一切,也只能靠自己去搏。
對他來說:
所謂生,就是茍且于人世。
所謂死,也不過閉眼的事。
世人都說他天生反骨、心狠手辣、陰晴不定,他豈能不知道?只是他本來就是這樣一個人,自私自利的一個人。
善惡是非,對錯曲直,由世人去定吧,他反正無所謂。
他的字典里只有八個字:
大浪淘沙,強者為尊。
簡簡單單八個字,鐫刻在字典上,深入骨髓。
大風大雨嘈雜在云詡耳邊,他撐著想要睡過去的眼皮,腳步緩慢的移動,就連方向走偏了也不知道。
風長安在石階上,隔著沉悶的雨幕,咬牙切齒的仰望山頂,盯著那點即將栽倒在雨幕中,而后滾入黑壓壓的山溝里的黑影。
縱使云詡已經不再認他這個師尊,師徒情意也恩斷義絕了。
可風長安還是難受,真真切切的難受。
三十年的師徒情意,不是說斷就能斷的,藕斷了,還連著絲,更況且是個有情有義的人。
狠狠一砸石階,把手都砸破了才壓住心頭的心疼。
風長安怒罵自己心軟、犯賤,實實在在的犯賤!
他是主角,反正也死不了,誰管他,誰管誰犯賤!
咬著唇,風長安垂下眼簾,口是心非的凝聚出一道強橫的劍意,劍意悄無聲息的混在狂風中,呼上黑色漩渦,把小型漩渦撕裂成大型漩渦。
“轟隆!”一聲,地動山搖,山頂一道紅光被漩渦吸了進去。
……
意識由模糊轉為清晰,黑暗沖撞在云詡眼前,他張開口,噴出一口鮮血,這才發現自己被拖出夢境了。
第27章 無題
天不知道什麼時候下起了小雨,萬籟俱寂的深夜,細雨敲窗,順著窗欞線槽聚集。
“啪嗒一一”一聲,水珠滾落,四濺于窗下青石板上。
心神皆被重創,云詡單手撐地,彎腰半附于地面,另一只死死扣住床沿,不讓自己徹底趴下。
“咳咳——”
濃血嗆在喉嚨里,嗆得他頭昏腦脹,粉白的嘴唇顫抖兩下,一口濃血噴出。
噴出來的瞬間,全身脫力,心臟陣陣抽痛,一股黑色氣體逆著周天運行涌動。
修士以靈力修煉,靈力運行由此稱為周天運行,靈力在體內運轉一周,則稱為一周天。
凡是周天運行,都是順著經脈運轉,從來沒有過逆向經脈運行的先例。
但凡逆向運行,只有一個下場。
——經脈寸寸斷裂,周天靈力暴動,死無葬身之地。
云詡撐著床沿想要爬起,眼前卻一陣陣發黑,恍惚中,他聽到細微的崩斷聲,是左手手臂經脈逆向崩斷的聲音。
意識渙散的最后一刻,他看到少年在黑暗中猛地坐起,一種夢中驚醒的下意識反應。
“咚!”
意識淹沒在滾滾黑暗中,云詡仰倒在地,不醒人事。
風長安幾乎是同時翻身下床,但他速度不夠快,接了個空。
雙手伸長,僵在半空,黑暗的空間里,風長安表情有些微妙,有幾分氣惱,又有幾分難堪。
狠狠甩下手,風長安蹲下身,推了推他,“師尊?師尊?”
接連叫了兩聲,也沒反應。
“活該!”
風長安冷哼一聲,摸黑重新點亮長明燈,火光照亮屋子,連同地上那攤血也照的一清二楚。
難怪剛才嗅到絲血腥味,原來如此。
風長安又蹲下身,伸手推了推他,確定他不會醒過來,這才伸手搭在他右手手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