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前,連燈還沒開,不知道彼此面容的時候,溫時沒想過會有這一天。
于是,在陸驚蟄的書房里,昏暗的燈光下,兩人拍了一張沒有多親密的合照,陸驚蟄的手臂搭在溫時的肩膀上,像朋友那樣。
十二點,入睡時間。
如果是平時,溫時早困了,但今晚剛點了咖啡,吊著精神,現在還不困。
燈關了,陸驚蟄躺在床上,毯子很柔軟,是溫時曾經蓋過的那張。
溫時坐在床頭,就那麼低頭看著陸驚蟄。
陸驚蟄問:“你不困嗎?”
他們很久沒在這樣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說話了。
“不困,”溫時很快地回答,又問,“我要不要走遠一點,這麼盯著你,會不會睡不著?”
“不用。”
這是陸驚蟄今晚說的最后一句話。
溫時什麼都沒想,心無旁騖地看著陸驚蟄,也能感知到陸驚蟄逐漸安靜的呼吸聲,起與伏,節奏平緩,延綿不絕,持續不斷,沒有波動。
是沒有失眠,睡得很好的一覺。
沒有騙人。
溫時的心臟很空蕩,莫名其妙地酸澀著,難過是有,但沒有不開心。
因為陸驚蟄真的痊愈了。
沒有什麼比這件事更好的了。
溫時堅持了很久,直至天快亮的時候才放下心睡著了,由于太累,睡得很沉。
熟睡中的陸驚蟄睜開眼,起身將窗簾拉開少許,朦朧的天光照了進來,他俯下身,又拍了許多張溫時的照片。
*
幾經猶豫后,溫時終于定下了離開的日期。
或早或晚,總是要走的。
夢的結束,和陸驚蟄告別。
溫時覺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奇怪的人,愿望得到了滿足,卻偏偏不開心。
一想到即將離開,溫時還是會陷入無可加復的沮喪。
有些事明知要做,非做不可的的事,還是會讓人心情不好。
陸驚蟄是不會趕他,但溫時是真的不敢繼續再留下來了。
會越陷越深。
他應該要學會接受,學會遺忘。
理智上是這麼想的,但仍然很不想做。
六月的一天,陸驚蟄敲響了溫時的門。
溫時無精打采地給他開了門。
陸驚蟄低頭看著溫時,輕聲問:“這麼不高興?”
溫時倚著門,垂著頭,很沒底氣地辯駁:“沒有。”
陸驚蟄抬起手,搭在溫時細瘦的肩膀上,像是安慰的意思,但沒繼續追問下去,而是提起另一件事:“夏至是你的生日。”
溫時怔了怔,聽到他說:“溫時,你想怎麼過?”
溫時的生日是六月二十二,今年的夏至。
母親再怎麼不喜歡他,生日還是要過的,算是他們這樣人家的體面。不過沒人將他的生日和夏至聯系起來,只是借由他的生日,舉辦一次社交活動。
他都要走了,為什麼還要給自己過生日。
因為約定嗎?承諾有那麼重要嗎,每一個都要遵守,對別人也會這樣嗎?
某些瞬間,溫時也會想,如果陸驚蟄真的喜歡自己,他會留下來嗎?
然后又談一段所有人都不看好的戀愛嗎?如果對象是陸驚蟄,他會想再一次飛蛾撲火嗎?
陸驚蟄也不會讓喜歡的人跌得太痛吧。
不過幻想到此為止,溫時覺得太夸張了,制止自己繼續往下想,所以念頭也是轉瞬即逝。
兩人沉默了片刻,溫時仰起頭,看著陸驚蟄,兩人之間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他緩慢地眨了下眼:“我想看海。
西河不是靠海嗎?我都沒看過。”
說到這里,溫時頓了頓,很期待似的:“等生日那天,你帶我去看,怎麼樣?”
溫時想要滿足自己的生日愿望,和喜歡的人再約最后一次會。
第62章
溫時生日那天,天氣很好,萬里無云,很適合去海邊游玩。
早晨八點,陸驚蟄的車停在獨棟別墅前。溫時早就醒了,他吃了幾片面包,花了十分鐘挑選衣服,給貓添了口糧,又囑咐它自己待在家的時候乖一點。
貓似乎聽懂了他的話,很不開心地在貓爬架上磨爪子。
溫時走出門,聽到的第一句話是陸驚蟄說的生日快樂。
他抿了抿,輕聲說:“謝謝。”
陸驚蟄今天沒開平常的那輛車,而是選了一輛敞篷跑車。車的涂裝是亮橙色的,看起來頗為夸張,出現在街上非常引人注目,和陸驚蟄一貫的風格不搭。
溫時倒是覺得很好看,即使在紅燈前被圍觀的是車、陸驚蟄以及副駕駛上的自己。
汽車駛過臨海的馬路,這里好像很僻遠,沒什麼行經的車輛,兩旁的藍色指示牌都有些上銹,溫時趴在車窗邊緣,偏頭看著沿路的風景,熱的海風吹過他的臉側,巖石、路標、茂盛的樹木,紅頂的房子,波光粼粼的大海,一切都是閃閃發光的,是和溫時過去人生截然不同的東西。
過了好一會兒,溫時瞇上了眼,表情沒有剛才那麼輕松了。
陸驚蟄看了溫時一眼,很自然地握住了他的手腕,因為人的不適會從體溫表現出來。
車依舊開得很穩,他問:“怎麼了?”
在溫時來到西河前,陸驚蟄幾乎不開車,后來去白石接過溫時一次,開得就很頻繁了,但每一次乘客都只有溫時。
溫時被曬得有點暈,含含糊糊地說:“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