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現在。
陸驚蟄的手掌按在方向盤上,握得很緊,說:“還好。”
溫時將藥盒放回了儲物箱中,眼神有些迷茫,很小聲說:“你別騙我。”
他是很好騙,陸驚蟄說什麼都信,也是因為喜歡陸驚蟄,最開始是懶得想是真是假,然后是喜歡,很喜歡。
陸驚蟄沒說話,看著溫時微紅的指尖。
溫時下定決心:“我可以確認一下嗎?”
溫時失眠的次數不算很多,以己度人,覺得失眠是一件很難掩飾的事,躺的久了,人總是會因為難以入眠而焦慮不安,翻來覆去,想要找點事做。
所以覺得陸驚蟄也會這樣,痊愈的標志之一,失眠也會好轉吧。
陸驚蟄說:“可以。”
從醫院開車到陸驚蟄居住的公寓用了三十分鐘,中間在藥店停了三分鐘,為了保證不受外界因素干擾,溫時買了Omega專用的抑制貼。這間公寓,溫時只來過一次,還是在純粹的黑暗中,什麼都沒看清。
雖說是公寓,但地方不算小,布置得簡單而舒適,各種設施一應俱全。離入睡的時間還早,陸驚蟄帶著溫時看了一圈,突然有點工作要處理,就去書房開了電腦。溫時不習慣一個人在陌生的地方獨處,也跟著進去了。
陸驚蟄打了幾個電話,語氣平淡地和人交談著,聽不出是什麼要緊的事。
溫時四處打量著。
書房里有一面很大的柜子,擺放了各種書籍,兩人的愛好很不同,溫時對其中絕大多數書籍都沒有興趣,瀏覽到中層的時候,忽然看到一本似乎歷史久遠的相冊,封皮泛著黃,背脊處寫著陸驚蟄的名字。
溫時就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
不知道什麼時候,陸驚蟄掛斷了電話,聲音從溫時背后傳來,他問:“溫時,你想看嗎?”
稍微注意一點就能看得出來,溫時現在是一副很感興趣又猶豫要不要說的樣子。
溫時的背脊一僵,像是被人戳穿后,隨后慢吞吞地點了下頭。
只有溫時知道自己是故意的。
他有時會不經大腦說一些傻話,但沖動過去,就會隱藏得很好,誰也看不出來。
就像小朋友有喜歡的玩具,有的會理直氣壯向家長討要。溫時不是那類受到父母寵愛的小朋友,不敢那麼直接,但也有喜歡的東西,就會刻意多看很多眼,隱晦地表達自己的意愿。
不過這個方法從來沒奏效過,母親不是視而不見,是真的不會在意。所以七八歲過后,溫時就沒做過這樣的傻事了。
沒想過二十七歲又做了一次。
陸驚蟄笑了笑,不知道溫時怎麼可愛成這樣,走過去,將相冊從書柜中抽出來,遞給他:“想看就拿。”
溫時“唔”了一聲,小心地翻開相冊的第一頁,是嬰兒時期的陸驚蟄,被人抱在懷里,周圍人都洋溢著幸福喜悅的笑容。
小的時候,陸驚蟄的照片很多,他很有自信,是那類對攝像頭沒興趣也不在意的小朋友,知道有人在拍也不怎麼笑。但因為長得好看,所以怎麼拍都不難看,隱約有點長大后的樣子。
后來一段時間,七八歲以后,直至高中,照片數量減少了很多。大概是父母去世,老太太獨自支撐家業,也顧不上這些了。這有一些學校的照片和過年時的留念。
再往后一些,陸驚蟄就成年了,很多照片都是在他讀書留學時拍的,和朋友和同學的合照,照片中陸驚蟄笑容多了些,很禮貌,但細看下也有些高傲。他和每一個家世相同的孩子那樣循規蹈矩地長大了,沒有表露出任何信息素紊亂癥的癥狀,沒有任何人會懷疑他將來會放縱不堪,不同的是身邊的人總是環繞著陸驚蟄,眾星捧月,在人群中永遠是視線的焦點。
溫時每一張都看得很認真,也會問當時的場景。
陸驚蟄的記性很好,幾乎都能說出來源。
其中有一張不太一樣,應當是抓拍的。拍照的時間是在夜晚,周圍亮著很閃的彩燈,草坪上有很多穿著不那麼保守的男男女女,貼著身跳舞,臉上的笑容愉悅而放肆,不遠處的桌上擺了各種飲料,大多是酒精制品,陸驚蟄站在眾人中間,穿著寬大的黑T,手里拿著半瓶啤酒,露出的半邊側臉沒什麼表情。
狂歡、熱鬧、喧囂。
陸驚蟄看起來不像是喜歡參加派對,溫時好奇地問:“這是什麼?”
陸驚蟄站在溫時身邊,低頭看了一眼:“是學校里的夏季舞會。”
溫時仰著頭,等陸驚蟄接下來要說的話,畢竟陸驚蟄是有一件很普通的事都能講出樂趣的好口才。
當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溫時太容易滿足了。
陸驚蟄想了想,說:“沒什麼好玩的。人太多,很吵,我不怎麼去。”
聽到他這麼說,溫時點了點頭,也沒多問。
畢業后,幾乎沒有新添的照片了,相冊并沒有被填滿。
溫時又往回翻,重新看了一遍,看得很專注,像是想要永遠記在心中。
陸驚蟄看了他好一會兒,忽然問:“要不要和我拍一張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