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驚蟄的手邊擺了兩份報告,一份真的,一份按照他的意愿改寫了某些數據和結論。每一次檢查過后的結果,無論簡短還是反復,陸驚蟄在聽完醫生的表述后都會親自查閱一番。對于身體和信息素紊亂癥,他不是不在意,只是知道急也沒用。
他本來以為自己真的可以痊愈的,或者不能痊愈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他會和溫時在一起。
周教授隱晦地暗示,陸驚蟄久病成疾,隨著年齡增長,紊亂的信息素對身體造成的傷害逐漸變大,新的治療方法沒有太大效果,而匹配度100%的信息素也很難再次找到,團隊也束手無策。所以實際上治愈的希望渺茫,且之后身體可能會出現永久性損害,進而影響到壽命。
她提出的解決方法是聯系之前合作過的醫院,看能否尋找合適的Omega志愿者。當然,如果對方同意,也會付出一大筆費用。
陸驚蟄聽完后,平靜地拒絕了周教授的顏與建議:“義工就不用再找了。”
沒有必要。
陸驚蟄從未有那樣的想法,也做不到那樣的事。喜歡一個人,和另一個人擁抱、接吻、上床。
*
“恭喜,溫時先生,你挽救了一位病人的生命。”
白醫生得到上面的消息,所以也這麼告訴了溫時。
新的團隊果然有了突破性成果,溫時的信息素誘發了他們的靈感,陸驚蟄的治療有了重大進展,即將在不久后痊愈,具體的日期已經定下,只要陸驚蟄的病情不出現反復就行。
溫時怔了怔,覺得像是在做夢,期待已久的事情終于有了結果,但第一反應不是開心。
回過神后,溫時開始向白醫生提問,他問了很多,問得很詳細,白醫生回答得也很得體,所有的問題都有合乎情理的解釋,中間充斥著很多溫時不能理解的醫學術語。
溫時是不太聰明,對醫學也并無研究,出于直覺,覺得這個突破來得太過迅速和突然了。
但也找不到缺漏之處,回去之后,溫時還有些恍惚,沒能反應過來,開門的時候,鑰匙試了好幾次才捅進去。
就這麼等到黃昏,陸驚蟄如約而至,像往常那樣過來了。
溫時坐在餐桌前的椅子上,托著腮,聽到有人的腳步聲才偏過頭,嚇了一跳,像一只受驚的小動物,有些不明所以地看著對方,遲疑了好半天才說:“恭喜,我聽醫生說,你的病終于好了。”
陸驚蟄肯定比他早知道這個消息,現在祝賀好像也遲了。
但溫時還是說了。因為陸驚蟄不會失眠,也不會再痛了,一切向著好的方向發展。
陸驚蟄能聽出溫時祝福中的誠摯,全世界沒有人比溫時更希望他能痊愈。而這種祝福并不源自自私的愿望,因為溫時收了錢或是想要離開,而是真的希望陸驚蟄能不再受病痛的折磨,能夠平安健康。
如果溫時不那麼無私、不那麼無條件奉獻就好了,陸驚蟄不止一次地想過這件不可能的事,但都沒有結果。
溫時叫他的名字,陸驚蟄回過神,隨意地點了下頭,說了句“謝謝”,但好像沒有多開心。
或許是他的情緒本來就很含蓄,不會輕易表露。
但沒有理由的,溫時仍覺得他是不高興。
溫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他想過很多次這種情況,但當此時此刻真的來臨,卻發現自己根本沒預演過要怎麼做,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每一步都很倉促。
應該說點什麼,或者做點什麼。
溫時迫切地催促著自己,他緩慢地仰起頭,眼眸和心情一樣沉重,難以抬起,低聲說:“那以后就不需要治療了吧。”
上床,標記,擁抱,握手,相處,最后是結束,再也沒有任何關系,從最親密到最生疏,總會到這一步的。
溫時想過無數次這樣的結果,但真的等到這一天,感覺還是很不真切。
之后的幾天里,溫時嘗試著戒斷陸驚蟄,就像戒掉煙草那樣,這兩樣都是他來西河后染上的癮。煙草很易得,便利店就能買到,戒不戒掉好像無所謂,而陸驚蟄則非常昂貴,哪里都買不到,除了戒掉,沒有別的辦法。
陸驚蟄還是會邀請溫時一同用餐,溫時每次都想是最后一次,應該要保持距離了,每次都赴約。
吃飯的時候,兩人聊了幾句,陸驚蟄簡單提了幾句魏然的事,這次說的很確切,魏然失去打擾溫時生活的能力了,不必再擔心。
溫時怔了怔,其實他不怎麼在意魏然。魏然對他的傷害和影響,在離婚的那一刻就已經消失了,之后的很多事,都是溫時為了挽回過去犯下的錯誤而必須付出的代價。
溫時曾為此而痛苦,但陸驚蟄在他的人生中不是錯誤。
用完餐后,陸驚蟄將餐具收拾了一下,坐在溫時對面,初夏的黃昏濕而熱,他就那麼看了溫時很多眼,裝作漫不經心地問:“溫時,你想過以后的事嗎?”
第60章
聽到這個問題時,溫時怔了怔,一時沒反應過來。